金烏西落,日暮低垂。
口乾舌燥的江籬接過顏沅遞過來的茶盞,一口氣將滿杯茶全悶了,她咽了咽嘴裡的啞意,總結道,“……綏都布莊都被宋家緊緊抓著,縱使顏氏古法而成的水粼錦、浮光錦在南邊有些名氣,可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擠不進綏都。”
顏沅手指微曲,輕輕碰了碰眉眼,若有所思道,“那如今,咱們先尋家要轉讓的染坊,買下來,再徐徐圖之。”
江籬連說話都不想了,隻重重地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紫蘇年紀小,困勁兒也大,一直嗡嗡的聲音終於沒了,她意識更昏沉,頭一點點垂下去,最後直接一激靈直接抬了起來。
她恍然清醒,見顏沅與江籬已經說完了,又側頭瞥了眼天色,站起身來問道:“娘子,要回府嗎?”
顏沅聞言起身,江籬卻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挑眉道,“咱們沅娘子,今日弄琴坊來了綏都,要去麼?”
“弄琴坊?”顏沅神色微怔,有些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無奈道:“你也知道我的身子,再者,這處不同江阜,若是被熟人見到……總歸不方便些。”
弄琴坊名雖風雅,甚至風雅過了頭,倒像風塵之地,可那是個舞刀弄槍,賣兵器的地方。能起出這名字的坊主也不同尋常,是個喜歌舞的江湖女子,特意弄了擂台,卻不比武,而比舞。最後會尋位有緣人送件坊內的武器。
聽到有玩的,紫蘇的瞌睡蟲都跑了,她快步過來搖著顏沅的衣袖,“娘子,去吧去吧,來綏都這段時日娘子一直在屋子裡呆著,都快悶出病來了,難得有機會去玩兒。”
“我就在這處給娘子看著,斷不叫國公府的侍衛知曉娘子去了何處。”
江籬回頭,從顏沅的神色中看出了猶豫,便直接推搡著她進了內室,邊走邊說,“你放心,即使是熟人來了,也認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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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寒,去吧去吧。”
摘星樓前,王氏子王逸之伸出一把折扇攔在了蘇衡麵前。
蘇衡一身銀灰色錦袍,渾身沒有一絲褶皺,通身無飾,青絲用銀冠束起,簡單卻利落貴氣。
此刻他眉心微皺,漆黑眸子此刻有些嫌惡地瞥過王逸之那把有些俗氣的桃花扇子,薄唇微動,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我不去。”
王逸之,人如其名,俊逸的很,是綏都內有名的謔浪笑敖人。他訕訕收起扇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找補道:“咳、今日去的這處可不是什麼花樓……這是正經的地方。”
見蘇衡無動於衷,王逸之無奈道,“勝寒,你這日子過得沒甚滋味兒,縱使不能去……”他聲音漸小,卻還是嘟囔了句,“也不必過著苦行僧似的日子吧。”
“走吧,走吧,這處人多混雜,萬一遇見從西北回來的人呢,知些近況也是好的……”
王逸之一句又一句,勸得苦口婆心。而蘇衡卻在他提到西北之時,神色微怔,再未拒絕。
王逸之餘光瞥見心不在焉的蘇衡,他心中微歎,表麵光鮮而已,這群公子們年少多狂傲,如今也不過舉步維艱,亦泛其流罷了。
他想說些旁的來緩解氣氛,思緒一轉,還真叫他想起一個,“勝寒,”見蘇衡望來,王逸之一把甩開折扇,嘴角掛上幾分笑意,“你家是不是新來了個表妹。”
蘇衡聞言,看他一眼,“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