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沅微愣,她曾聽聞過汴州裴氏。汴州裴氏世代為將,聲名顯赫,本家在緊挨綏都的汴州。
可啟元四年,也就是她出生那年,烏蠻國從西北邊境打入。裴老將軍及兩子全部戰死沙場,長子妻殉情,次子還未娶妻,隻餘滿門婦孺。
將門世家自有其風骨,裴老夫人拒絕皇帝封賞,帶著總角孫輩移居西北邊城,祭奠英魂,多年未歸綏都。
裴家劍,向來出名。她猜到弄琴坊這把青劍有些來曆,沒想到竟是裴氏所製。
顏沅還沉浸在思緒中,蘇衡卻話鋒一轉,接著說,“今日是國公府的侍衛失職,回府後他們自會領罰。”
敲打,明明白白的敲打。
顏沅不自覺抿了抿唇,拿著茶杯的手也握緊,坐得更加端正。許久,她輕聲道,“是沅兒不對,表哥莫要罰他們了……沅兒下次,會注意的。”
蘇衡聞言有些詫異,視線掠過顏沅。她垂著頭,額間還洇著一抹淡淡的紅,是花鈿被拭去後,殘留下的印子。
今日這事還是需簡單提點她一番的……畢竟,國公府的堂妹們沒人敢去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他本打算說一句,這事便過去了,省得她以後更加胡鬨,惹出麻煩出來。
可她主動攬責,將事情挑明了說出來。主子犯了錯,罰下麵的人,這是高門大戶司空見慣的威懾手段。縱使他的堂妹們犯錯,也是身邊伺候的人代為受過。
這個表妹倒是心善且直白。
不過……下次注意和下次不去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下次注意,難道是……下次小心些,不叫人發覺她出去玩麼?
蘇衡:“……”
顏沅覺得自己就同前些日子的蘇雩一般,都是偷溜出去被蘇衡撞見。等會說不定這個清正的表哥就會把她送到外祖母那處,或者先說教她一頓,再送去。
她已經準備好回國公府後被外祖母狠狠責備一通了,誰料,卻聽見略微清冷的聲音響起——
“舞劍對身體有益,你體弱,會些也好。”
“青劍鋒利,與旁的劍不同,以後若有什麼不懂之處,可來寒霜居尋我。”
顏沅那雙杏眸不可抑地瞪大,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蘇衡。
他卻已經移開了目光,那隻色澤溫潤,乾淨無暇的手持著茶壺,給他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熱氣嫋嫋散開,隻留茶香餘韻。
……
馬車很快便到了國公府正門,蘇衡道了句,“表妹,先回府罷。”
顏沅應下,再次道謝後便離開了。已過屏門,繡鞋抬起將過月華洞時,她偏頭望去,那輛漆黑的馬車還停留在側門邊上。
見拉車的那匹黑馬膘肥體壯,正無聊地刨著腳下的磚石,發出“噠噠”的聲響,在闃靜的夜格外明顯。
顏沅拉緊身上的披風,轉身回了昭雪居。
她知他在避嫌。這麼晚了,一同回府,會惹出閒話來的。
天色漸晚,紫蘇也被江籬的人送了回來,此時正拿著帕子細細絞著顏沅沐浴後半濕的青絲。
青黛拿了花露過來,紫蘇用玉梳沾了花露後,將顏沅卷曲的發絲梳順,隨後撚散置於熏籠之上。
顏沅便順勢側倚著熏籠,她隻穿了身芙蓉色的寢衣,外披翠水薄煙紗。
她手中執著一本古書,正仔細鑽研著上麵的法子,“以況水漚其絲七日,去地尺暴之……晝暴諸日,夜宿諸井……七日七夜。”[1]
莊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