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沅回頭,第一眼便望見從假山外走來的蘇衡。同往日的清貴模樣不同,他似是剛從府外而歸,一身素紋墨色長袍,腰間墜玉,發絲高束,發尾隨風,平白添了幾分慵懶隨意。
倒也不似從前那般不可接近了。
“表姐,表姐!”
自來熟的小蘿卜頭蘇晟撲到了顏沅身上,顏沅這才發現他的存在,小蘿卜頭委屈巴巴,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用控訴的眼神望著她。
顏沅一陣心虛,連忙打個哈哈過去,問他怎麼來了。
這也不能怪顏沅,畢竟有蘇衡在的地方,君子濯濯,燁燁其光……屬實很難注意到其他人。
與顏沅這個表姐打完招呼後,蘇晟就拉著姬懿走了。
原是小皇子到國公府上做客,同蘇晟這個伴讀玩伴呆在一處,玩著玩著卻不見了蹤影,小蘿卜頭急得尋了剛回府的蘇衡來。
這倒也說通了,皇子才難出宮,到國公府也因著蘇衡是皇親。
“這是柔妃娘娘的五皇子,算起來也應當喚你一聲表姐。”
顏沅抬眸,見蘇衡也緩步而來,立於蓮池邊,他又恢複了從前的端正模樣,好似剛剛初見時的隨意隻是顏沅一抹錯覺而已。
天色已晚,既遇見了,兩人便一起往回走。昭雪居和寒霜局的距離不算遠,都在四喜堂後麵,二人也是同路。
回東院的路要走過那段不短的曲廊,天色漸漸暗下來,晚風微涼。
廊院亭橋,雕梁簷角,都因被落日餘暉渲染。富麗堂皇的國公府失了幾分平日的莊嚴肅廖,平添幾分安詳靜謐。
一路上,有些尷尬。
畢竟不大熟。
二人一前一後走著。
略微交錯的呼吸、偶爾衣袖的摩擦輕響聲在此刻格外突兀。身旁男子身上清冽的鬆香時不時隨著縷縷晚風飄到她麵前。
顏沅突然想起,前幾日的事表哥怎麼沒告訴外祖母?思緒隨意飄著,她悄悄側頭,望向他。
視線卻被捉到了。蘇衡腳步微頓,等了下顏沅,等她與他同行時,他率先開口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在他的餘光中,顏沅一雙杏眸明淨清澈,燦若繁星,五官柔和精致,肌膚如霜勝雪,身姿纖弱。
是好看。
不過一舉一動都透著股機靈勁兒,病好了,連步伐都帶著輕快。
那他當初到底怎麼看出來她乖的?
況且剛才他也聽到了顏沅對姬懿說的話,這便是她喜歡出去玩的原因麼——不拘俗事,儘興而已。
顏沅點點頭,“已經大好了。”她猶豫了幾瞬,還是小聲問了句,“表哥,受傷了麼?”
已繞過曲廊,前麵便是昭雪居,蘇衡停下步子,側頭望向顏沅,他眼裡閃過幾絲詫異。
他剛回府,沒人知道。
顏沅:“我常年喝藥,對味道很敏感。表哥,早些回去休息吧。”
告彆後,顏沅帶著青黛過了昭雪居的門,回頭卻見蘇衡還未走遠。
她眉眼彎彎,輕輕笑了下,“表哥放心,我不會告訴外祖母的。”
似乎是為了與昭雪居的名相呼應,院旁兩側種了幾棵天女花,純白的花瓣似雪若絮。
此刻顏沅正站在樹旁。穿著淺青色層染綢緞月華裙的小娘子,迎著漫天星星點點純白的花,她巧笑嫣然,臉頰上綻開兩個小小梨渦,容色皎灩,眸子裡閃著狡黠的光。
蘇衡倏地晃了一下神,他聽見自己說,“天涼了,回去罷。”
*
一封書信自青州而來,快馬加鞭送至東宮中。作為太子幕僚的蘇衡變得更忙了,蘇老夫人隔幾日就要念叨一番蘇衡不常回府,忙得瘦了。
顏沅也收到了信兒,如意染坊的趙老板同意將染坊其賣給顏氏,不過有個條件,要顏沅幫他接一個人。
“這還不簡單?派人個去,再接回來,就好了啊。”紫蘇叉著腰,有些不解地看著一旁愁眉苦臉的江籬以及陷入沉思的顏沅。
江籬用手托著下巴,說了句,“傻紫蘇,哪裡有這麼簡單的事啊,人家還說要你家娘子親自去接呢。”
紫蘇不解道:“為什麼啊?”
江籬:“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