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徐小受看得呆了。
如若他沒有記錯的話,傳說中的第八劍仙,是第一個提出“酒醉劍,劍亂人”概念之人。
在他之前,確實是有劍修飲酒,卻也拿得穩劍之人名動於世。
可自第八劍仙橫空出世之後,這些人全都被比下去了。
第八劍仙,從不飲酒。
更是在其提出這個概念之後,後來劍修,幾乎都很少和酒扯上關係了。
無論是古劍修,還是靈劍修……
但在徐小受的推測之中,麵前的聖奴首座,不應該很大概率是第八劍仙麼?
他怎麼也會拿起酒葫蘆這玩意兒了?
“我猜錯了?”徐小受腦子傻掉,完全摸不清情況。
“考慮得怎麼樣?”
仰頭灌酒的蒙麵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飲儘葫蘆裡頭最後一滴酒液時,將酒葫蘆往後拋給岑喬夫,抹了把嘴,重歸將麵罩放下。
“我……”
徐小受思緒被拉了回來,可一時之間仍舊給不出答案。
蒙麵人的話,確實十分有道理。
徐小受甚至找不到哪一個點可以來反駁。
畢竟相對和絕對,本身就是他也認可的觀點。
可是妥協,真的可以隻理解成為一個“選擇”麼?
“你難以決斷?”蒙麵人笑著問道。
“嗯。”
徐小受點頭。
他能看得出麵前人對自己的善意。
或許這其中是有其看中了自己潛力這一先決條件在。
但同樣,從結果論,這依舊是一個極為尊重彆人之人。
甚至,作為聖奴的首座。
可以說蒙麵人給予到徐小受這一小輩的尊重,已經大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直到此刻,他還在詢問徐小受的意見,而不是強迫。
徐小受一語不發。
蒙麵人再度開口。
“我不會強迫你,但這一次,卻也不會輕易放你離開。”
“你要知道,這是現實。”
“如若你真要往後繼續走下去,以你的成長速度,之後依舊還會遇上諸如此類事情,種種種種,數不勝數。”
“我可以放你一次、兩次、三次,但彆人也可以在第一次和你碰麵之時,便強迫你做出選擇。”
“這,是你的必經之路。”
“善意和尊重,我已經給足了你,但緣分至此……”
“於我個人而言,時機到了。”
蒙麵人仰目看向徐小受身後方的天空,那是異次元空間所在之地。
“與其讓你被迫加入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勢力,倒不如在此刻選擇與我同流……呸,並肩而行。”
“至少我還能承諾於你……”
“什麼?”徐小受抬眸。
蒙麵人十分認真“承諾於你,在你未來如若看到的方向,和此刻的選擇不符時,你,隨時可以選擇離開。”
“不僅是離開我,也不僅是離開聖奴。”
“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隨時放下。”
“甚至,如若你有自己的方向,自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我還可以加入你、幫助你,助你實現你的目標。”
“我的目標……”徐小受神色多了一分惘然。
“你現在還不知道你的目標,但我知道。”
蒙麵人說著,似乎被自己的言語逗樂了,語氣有些詼諧“在你身上,我能看到大多數人的影子。”
“他們或許在和你一樣年紀的時候,依舊沒能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但到了一定程度後,方向,必殊途同歸!”
“為什麼?”徐小受不解。
他自己都沒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在此前,也就僅僅整理出一個大的概念。
而現在,一個和自己僅有過幾麵之緣的家夥,他說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信?
蒙麵人沒有直接回答。
他先是看了眼說書,再將目光回落到岑喬夫身上,問道“你知道這世界有比你更加出色的人麼?”
徐小受“……”
“相信你知道。”
蒙麵人頭一點,再道“但你或許不知道,放眼整個世界,和你類似,甚至超越於你的同齡人,數不勝數。”
“或許這些人大部分會中途夭折,因為傲慢、自大、好高騖遠等……”
“但你同樣需要明白,並不是每一個世家子弟、傑出青年都有這樣的毛病。”
“世界是相對的。”
“有著這些心理不健康的家夥的同時,也有著和你一樣自信、沉著、有自己堅持之人。”
徐小受麵色一尬。
這突如其來的誇讚,來得有些讓人愕然。
蒙麵人卻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般,不為所動,繼續道“這類人,同樣數不勝數。”
“那麼,大陸上擁有這麼多具有成長為巔峰強者潛質之人,你對於當時強者,了解又有多少呢?”
“或者換個說法……”
“能站到這個世界最高位置之人,你熟知的,能有幾個?”
徐小受被問住了。
依照蒙麵人這般說法,再結合自己目前的經曆來看。
如若一個小小的白窟也能集結這麼多優秀的青年輩,甚至連抱劍客顧青一、淚雙行、鬼獸種種都出現這麼多人。
那在那些自己見不到的地方,那些比白窟還要更加危險之地,所擁有的曆練者的數量,又是多少?
其中優秀的古劍修,又有多少?
這些人,能否成長到七劍仙那個級彆?
徐小受不清楚。
但觀此類人的心性,實力,資質……
如若真要給出一個答案。
徐小受的傾向是“能”。
若要加個前提條件,不過也就是“時間問題”。
可是……
七劍仙,自古以來,似乎也就僅有七個。
數量隻有少之,根本不曾有哪怕一段時間,多出來一個的情況。
即便是曠古爍今的第八劍仙,也隻能算半個,仍然沒能打破這個鐵律。
為什麼?
徐小受微微張口,目中強烈的求知欲,簡直是溢於言表。
“為什麼?”
蒙麵人大體能明白徐小受內心的想法,幫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但卻沒有回答。
隨後,他將目光再度落到身側二人身上。
“再回到方才的問題,你似乎對於我如何能知曉你之後一路的目標,感到奇怪、懷疑、甚至是從內心層麵上的強烈反對?”
“……”
徐小受心道你還真說中了。
我就是不敢說而已。
“可我就是能知道你的未來!”
蒙麵人錚錚說道“為什麼?”
徐小受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的視線同樣落到了一側的說書、岑喬夫身上,想要從蒙麵人的回眸中,找到答案。
可是無果。
那一側二人,依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唯一感興趣的,根本也不是自己這個年輕人。
反而更像是對蒙麵人竟會說這麼多話而感到神奇罷了。
“為什麼?”
徐小受終於問出了問題,他憋不住了。
蒙麵人目中含笑,沒有再次婉轉,而是正麵回應“因為自由!”
“?”
“我從你的眼中、思考中,能看到對自由的堅持,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強迫你的理由。”
蒙麵人頓了一下,道“在這個世界上,和你一樣存在的人,無一例外,他們都渴望自由。”
“可是啊……”
他突然仰頭,看向了天空。
九天之上雨簾依舊,淅淅瀝瀝。
隨著二人的安靜,而分外刺耳。
蒙麵人指著天空,問道“你以為白窟之外,就是聖神大陸了嗎?”
“你以為聖神大陸之外,就真的能超脫了嗎?”
“錯!”
“看到了雨了沒有?”
徐小受頭一點。
“那不是雨,那是一個人!”蒙麵人擲地有聲。
徐小受腦子轟一下直接空白。
腦海中一段似乎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豁然出現。
那是自己從說書人和守夜圍攻脫困後,對於信息欄一段未知的思考。
徐小受來不及多思,直接內視。
“受到注視,被動值,+1。”
“注視?”
他終於再度關注起了這個問題。
注視?
誰,在注視?
雨?
人?
“那是個人?”徐小受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著九天之上的雨簾。
“嚴格意義上來講,不算,僅僅隻是一種能力。”
蒙麵人笑了笑“但你隻需要知道,不管是在白窟,還是在聖神大陸,無時不刻,都有這麼一雙眼睛在凝望著你。”
“不管你是在吃飯、睡覺,亦或是造人……”
“他永遠都在盯著你。”
“片刻不歇!”
徐小受瞬間汗毛乍起,隻覺冷汗直接打濕了後背,“他是誰?”
“他是誰?”
蒙麵人將這問題拋給了身後二人。
人麵色一怔,“人家怎麼知道,人家就是這麼被你騙過來的。”
徐小受“……”
岑喬夫聳了聳肩,一攤手“他是誰?老朽怎知?如若不是你,老朽現在還在南域的深山老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豈不快哉?”
蒙麵人小小的翻了個白眼。
一回頭。
“你看,一個斬道巔峰,一個太虛,到現在都沒能對這個問題給出答案,可想而知,‘他’有多強!”
徐小受“……”
他此刻很想要對蒙麵人的耍賴給出直接反饋。
可內心深處,著實被突然蹦出來的一個“太虛”給震撼到了。
稍顯艱難的扭頭望向那老者,徐小受有些不敢置信。
這一點形象都沒有老家夥,太太太、太虛?
這不應該是站在世界之巔,仙風道骨,駕鶴行雲之人?
他怎的就站在蒙麵人的身後,為這家夥,收拾酒葫蘆?
“我……”
百般話語到嘴邊,徐小受不知道該如何出口了。
“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說書在中域的時候,真的隻是一個說書人。”
蒙麵人一指紅裙男,道“他和你一樣,在年輕時候也是同類人,也向往自由。”
“但突破至斬道時,突然間甘於平庸,直接去開了個說書館,當上了普通人中的所謂‘老板’。”
“為何?”
再一指岑喬夫,蒙麵人道“這位約莫活了幾百年了吧,和他先前說的一樣,一直在深山老林之中砍柴謀生。”
“行將就木之時,突然有了向大千世界窺探一下的想法,然後成就斬道。”
“可時隔一年,便是重歸南域老林,再度拾起了老本行。”
“為何?”
徐小受呆滯了。
這一個個的,都是些什麼神人?
“因為‘他’。”
蒙麵人抬眸看向了天穹上的雨簾,道“因為這一雙眼睛!”
徐小受還是有些不明所以,就想要說話,蒙麵人手一壓,示意自己還不曾說完,道
“同他們一樣,那些沒能驚世的天才,大有所在。”
“但各自都在某一個地方沉淪了,完全抬不起頭來。”
“舉頭三尺有神明,當你成長到某一個地步之時,或許你便能明白這一個說法。”
徐小受心頭發寒。
這哪裡是神明,這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