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邀請還在。
守夜自覺他拋出去的橄欖枝,是要比聖奴首座更先的。
而依照徐小受在白窟中的那番動情之言。
這貨,也絕非誠心加入聖奴。
他是一個各大勢力都不相信,隻信自己的蠢材!
但同樣,也是一個已經有著能走出自己道路雛形的鬼才!
就這樣一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大陸稀世級妖孽,真要讓他在聖奴涉足太深,那就回不來了啊!
彼時守夜曾笑徐小受空有八尊諳之誌,無腳踏實地之心。
可多少個日夜回思,他自個兒都感覺錯了。
徐小受,不僅沒有好高騖遠。
反而正一步一個腳印,按他曾經說過的,要親自驗證去這世界真相的道路,快速奔進著。
是的!
彆的天才成長,在老一輩眼裡看來,也是步履蹣跚。
但徐小受前行的速度,卻像是插翅在飛一樣。
白窟那會兒他守夜是找到人了,卻還是被跑了。
這一回,折騰了大半個月,終於再次得到了徐小受的音訊……
此次抓不回來。
後麵,根本也就沒希望了。
“守夜!”
守夜要動身,蘭靈卻依舊厲聲製止“你現在進去,除了壞事,除了惹出騷亂,能抓到人嗎?!”
“能!”守夜雙目充血,拔身就要起步。
信一伸手,摁住了守夜的肩膀,不曾言語。
氣氛沉默了良久。
守夜終於冷靜下來。
他重重喘著氣,意識到蘭靈還是對的。
此時進場,隻會壞了更大的事。
這一時冷靜下來。
忽然間,守夜想到了在白窟那會徐小受妖孽一般的“消失術”,以及“空間傳送”能力。
也就是說,交易會現場的靈陣,很可能是對他不起作用的!
那麼,依照這家夥的性格,必然會跑出來。
說不得……
此刻,這小子便在旁側聆聽!
“誰?!”
當下守夜閉目側首,道韻氣息綻放,不視外物,卻靈念大開,試圖想要揪出那個可能存在的隱身竊聽之人。
旁側幾人瞬間警覺,齊齊有了動作。
白衣四人於桌前起身,感知卻觀無旁人。
紅衣離桌,護住四方,同樣搜尋無一物。
褚立生懵圈的跟著動了靈念,卻也不能感應到現場除了白衣、紅衣的人,還有其他“生靈”,乃至“死靈”存在。
守夜緩緩轉身,來到了茶肆齊腰的欄杆口,望向長街。
夜色下
涼風伴著細雨,灑掃庭前。
守夜明明看不見,但冥冥中又有這種感覺。
那個人,就在前麵、就在對麵、就在幾步開外的長街細雨之中!
守夜嘴唇囁嚅了幾下,聲音中憑添了幾分顫動,有萬千言語想說,但話一出口,隻剩悵然的一聲歎息
“徐小受,回頭是岸啊!”
……
“回頭是岸……”
茶肆三步之外。
徐小受愣愣的望著麵前對立的守夜。
那一聲長歎的餘音,就在他耳畔繚繞,餘韻不絕。
說實在話。
這一刹那,徐小受感動了。
以前他能感受到守夜的好,但卻從來都不信,會有人憑空對他這麼好。
便是桑老,都是要在喂了火種之後,確定了這是可以篤信之人,才開始培養他。
守夜,一直以來,圖的是什麼?
徐小受其實很想信這個人,但一直不敢信這個人。
可此番隱身之後的旁聽,卻讓他真正看清了守夜內心所想。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子的人……
單純的惜才,單純的不想看他徐小受,誤入歧途!
“接班人嗎?”
徐小受想到了往日的種種。
他明白守夜的心意,但卻不能直接去麵對。
是的。
徐小受認可這個人。
他認可守夜作為紅衣對鬼獸的態度,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性格,想要把他培養成紅衣下一代接班人的心思……
但他不能認可守夜的“道”!
亦或者說,徐小受認為守夜的道,並不完整。
徐小受秉持的,一直都是那一個態度
“鬼獸或許有的罪該萬死,但不應該株連九族。”
這,太過了!
辛咕咕就是其中一個中二無腦的鬼獸寄體,些許類似純粹人類的周天參。
這種鬼獸寄體,隻要有人引導,根本不可能對大陸安定,造成什麼威脅。
其他鬼獸寄體如何徐小受不知曉。
但他知道隻要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辛咕咕在,哪怕隻有這麼一個,鬼獸、鬼獸寄體,也不應該得到那樣子的對待。
守夜是戎馬一身。
但徐小受認為對方所看到的,隻是鬼獸之道的冰山一角。
或許,曾幾何時,守夜其實也見過那些相較於他之前抓捕過的,所謂“另類的鬼獸”。
但守夜的道已斬。
認定的事實無可更改。
興許,就會以另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將這種“辛咕咕”式鬼獸,隨手翻篇。
守夜可以這般做。
徐小受,可以嗎?
“抱歉……”
欄杆外,長街旁。
三步開外的徐小受,鄭重的對著麵前的守夜搖頭,連片刻遲疑都無。
如若說以前的他或許還會空出時間去猶豫、去琢磨諸如此類的問題。
現在,他不會了。
這一路走來,徐小受所完善的,絕不僅僅隻是修為上的道。
天道,應該圓滿才斬。
人道,更應該是要在認知周全之後,才可下定追逐一生的理想。
守夜的王座道境並不圓滿。
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更加也沒有達到周全的境界。
這,便是徐小受所思。
或許,以一個先天、小輩的眼界,去揣摩一個斬道、前輩的老者,本身就是在以偏概全。
但徐小受有十分清晰的自我認知。
他就認為,守夜的人不錯,但他的道,是不全的!
是的,不是守夜的道是錯的。
道,本身無對錯。
要怪,隻能怪守夜的認知不全,僅此而已。
而這種不全的道,他徐小受,追隨不了!
“回頭是岸……”
耳畔縈繞著的,還是守夜的低喃。
但腦海中,這一刻徐小受卻浮現出了桑老的麵容,以及他那一整套的“囚籠說”。
“如若岸上,也是一方苦海,那麼回頭,又談何以謂之為‘超脫’呢?”
夜色細雨,長街茶肆。
三步之遙,恍如隔世。
消失狀態下的徐小受,也不管守夜看不到,自顧自往前躬身一鞠禮。
在這一謝畢了守夜的認可一拜後,他搖身飄走,不再留戀。
一句話。
道不同,不相為謀。
……
夜已深。
除卻南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