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饒妖妖厲聲喝叱,麵色陰晴不定。
她完全不明白守夜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人之將死,心魔困擾,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和往常不同,此時的饒妖妖已然知曉徐小受之於守夜,無異於心魔一樣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瀕死之時,守夜想到了徐小受往昔曾說過的什麼話,受了刺激?
也或許,是因為落入閻王黃泉手中時,黃泉對他也說了什麼?
聯想到孤音崖上,黃泉想要同自己做的交易,饒妖妖縱使心頭不信,可依舊懷疑閻王是否掌握了點什麼。
最壞的情況,她也想到了。
無異於……即將墮入死亡深淵的守夜,找回了塵封於記憶深處的一些秘密碎片,導致此時的他,大腦完全混沌。
可作為第一批試驗者中唯一的幸存者,守夜非極端情況下不能死。
當然,他也不能和聖神殿堂,背道而馳。
“醒醒!守夜!
“你除了是守夜,還能是誰?”
饒妖妖大聲喝罵著,可即便對麵水球的抽汲之力再強,此刻的她也不敢輕易放守夜出來。
“閻王的黃泉可能跟你說了什麼,但你能信麼?
“敵人的話,什麼時候你如此簡單,會選擇相信了?
“你告訴過我,要抓到徐小受,我上心了,我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接下來很快,他便會落網。
“到時候,人交由你審訊,你想問什麼,你想要什麼答案,通通由你自己去找,所以……
“醒醒!守夜!”
醍醐灌頂一般的話語,在隱含的情緒力量引導下,令得守夜如潑冷水,靈魂一顫,忽爾安靜了下來。
是啊,我隻是守夜,僅此而已……
可這般念想才剛剛閃逝,徐小受、星夜、無月前輩等形象,洶湧入腦,守夜雙目恢複了靈光。
他一低眸,餘光便瞥見了玄蒼神劍,已不知何時入了饒妖妖的手。
劍已出鞘,不見鋒芒。
然,直指人心!
守夜沉重閉上了雙眼。
不是說了麼,聖神殿堂的人,絕對不會對自己人出劍,這,又是為何?
用情劍術來引導我,想讓我重回“正軌”?
可是,遲了啊!
星夜怎麼說,鬼獸路軻怎麼說,無月前輩的遭遇,又作何解釋?
“饒劍仙,我著相了……”守夜變得安靜無比,歎息出聲,“人之將死,心魔亂神,讓您見笑。”
饒妖妖神情淡漠,望著恢複平靜的守夜,還是有些心緒不寧。
種種異象可以一言蔽之,但方才守夜的問話,是否意味著,他在臨死之時,真回憶起了些什麼?
深海冰冷的寒流之中,饒妖妖忽然陷入了兩難抉擇。
理性告訴她,如果守夜真記起了什麼,在對方如此堅定的信仰崩塌之後,很可能會走上另一個極端。
那麼此刻,最好的選擇,是一劍斬之。
可感性也告訴她,守夜不能殺,有些東西是無法在此時同守夜平心靜氣去講的,那些秘密的真正緣由,同樣也沒法跟這樣一個身份位格都不夠的人去言道。
但縱然守夜有了異常,也絕不該死在聖神殿堂的劍下啊!
“我,要怎麼辦……”
饒妖妖提著劍,想到自己是紅衣執道主宰,想要強迫自己有個決斷,但一時半會,她竟無法從二者之中,做出選擇。
“饒劍仙……”
思忖之時,守夜虛弱的聲音傳來。
饒妖妖抬眸望去,便見麵前這瘦得隻剩皮包骨的骷髏人,臉上多了一抹哀求。
“何事?”她儘量平靜地問著。
“救我……”守夜淒慘一笑,言不止此。
救你什麼?
饒妖妖下意識視線定格到對麵的水球之上,以為守夜說的是此。
可她心有不確定,不敢妄自行動,於是問道“守夜,你的信仰,是什麼?”
守夜眼睛突然瞪大,像是死前的最後不甘。
他張開了嘴艱難想要吐字,可似乎臨至生命終末,四個字的答案太長,他選擇了簡短的那個。
“正……義……”
饒妖妖手中玄蒼神劍一旋,重歸背負到了背上,表情變得冷淡
“很抱歉,我的能力,隻能讓你回光返照。
“正如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他們也想活著,但我一幫他們破開水球,他們便扛不住水壓,繼而爆體而亡。
“你,或許不應該承受這個結局。”
守夜模糊而渾濁的雙眸微微一側,像是沒能看到饒劍仙身周本排開的水流,隨著她話語聲落定,徐徐彙回她的身邊。
心臟猛地一揪,守夜沙啞無聲“我明白了……”
“活下去!”
饒妖妖最後一言,動用了情劍術的力量。
真如她此前話語一般,這一聲令得守夜情緒又高漲了些。
可這些畢竟都隻是回光返照,都隻能維持那麼一小會,精神意誌層麵的清醒並不能阻止現實世界中生命的流逝。
因為水球的抽汲之力,依然還在!
守夜雙目又從迷茫中恢複了些許清明,目送著饒妖妖涉水遠去,突然嘴唇顫抖起來,捧住了身前空蕩蕩的蜂蜜罐,像是碰起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上一個對他說“活下去”的人給他的……
他無力的雙手捧著廢棄的蜂蜜罐,突然貪婪地低頭舔了一口、一口、再一口!
而後,用儘全身氣力,在老淚縱橫之間,守夜嘶聲呼喊
“饒劍仙,我想活下去!”
遠去的負劍身影一顫,似乎有所停頓,但終究沒有回頭,最後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你可以救我的,你明明可以救我的……”
守夜無聲的喃喃著,雙目中,忽然迸射出了仇怨之色。
他知道情劍術可以賦予萬物生靈以情緒,讓得自己在深海之中,也得以保住一命。
他知道玄蒼神劍有聖神殿堂千百年來的氣運之力,籍此超脫深海之下的禁法結界,想必不是一件難事。
可他也知道……
自己方才的話語,透露出來了些什麼。
饒妖妖選擇袖手旁觀,讓自己死在這深海之中,不失為一個明智的決定。
守夜突然捂住腦門,有些瘋癲地搖晃起自己的頭顱來,儘管這會讓他更加痛苦。
可他更痛恨自己剛才為何會對畢生信仰生出怨結,他像是迷失了自我,不斷為饒妖妖的選擇找補
“是我卑賤了……
“我才區區斬道,紅衣小人,何德何能,能讓七劍仙之一出手搭救?我根本不配!
“同樣落水的還有紅衣的太虛,還有饒妖妖身邊的親信!深海之下儘管她可以自由行動,限製肯定也很大,在有限的出手次數中,她隻能搭救身份更高之人,不是嗎?
“玄蒼神劍的氣運之力?嗬!戰部首座滕山海需要它,暗部首座夜梟也需要它,我守夜什麼身份,能享受到氣運之力?我配嗎?
“我都不配!
守夜的動作變得更加瘋狂,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我在說什麼?
“我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