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布衣卻還沒放人,視線再鎖定了饒妖妖。
“嗬?”饒妖妖樂了,“怎麼?我渾身染血,連你也分辨不出來哪些是我的,哪些是滕山海的?需不需要我連衣裙也脫給你?”
“不敢。”薑布衣搖頭。
他盯的根本不是饒妖妖的裙子,而是玄蒼神劍!
這柄劍,在方才確實同饒妖妖的衣裙一般,不曾沾染過半點滕山海的“痕跡”。
但貴為五大混沌神器之一,或許有它的玄異之處?
“聖神殿堂鎮壓氣運之物,你,也要檢查?”饒妖妖讀懂了對麵的目光,麵容一冷。
薑布衣是真想查!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讀懂神劍玄蒼,拿到手了也研究不破。
且先前饒妖妖和玄蒼神劍都接受過誅聖雲光的洗禮,就算真吞了點什麼,恐怕也洗乾淨了。
鞋子,不過是薑布衣真不放心罷了。
“不送。”
他不再堅持,選擇送人。
該注意的注意,不該招惹的,最好還是不要招惹。
畢竟麵前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太虛、劍仙……她姓饒!
“哼!”
饒妖妖冷哼一聲,招走蕭神槍,轉身就要走出聖域。
“人能走,槍不能走。”
薑布衣半路截胡,將蕭神槍收歸囊中,迎著氣急敗壞的目光,補充道“過後北域薑氏,會奉上同等層次的遺紋碑神器,送歸聖山。”
饒妖妖一口銀牙咬緊。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還真是半點後路都不肯給人留下!
“呼~”
她長舒一口氣,不打算多說什麼,拎著劍截然離開。
……
“轟隆隆——”
方出聖域,光景一變。
半聖驚怒帶來的烏雲壓城的壓抑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奇跡之森完全龜裂了的天空。
這種壓迫感,比在聖域裡頭麵對薑布衣更加恐怖!
“絕地……”
饒妖妖微怔,想明白了什麼。
半聖薑布衣全力出手,刺激到了奇跡之森。
奇跡之森作為九大絕地之一,目前絕地屬性已被激活,化作一方饕餮巨口,開始吞獵所有深陷其中的煉靈師了。
天道完全摒棄了自己……
氣海靈元在飛速流失,止都止不住……
本來破敗、狼藉的奇跡之森,一株株茂盛的古木再行豎起,像是碎木化形,變得更加密集……
而這些古木不再像此前那般無有作為。
相反,騰挪變幻,張牙舞爪,像是成精了一般,猝不及防就抽鞭而來數根枝條。
“嗤!”
玄蒼神劍削木如泥。
可一接觸,饒妖妖本就不佳的狀態更加虛弱,血氣被抽走,情緒更煩躁,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陰翳。
仿佛整片天地,都開始在和自己作對!
“不能再逗留於此了……”
饒妖妖心頭微緊,估算著自身狀態,覺得不過盞茶功夫,氣海靈元和自身氣血就要被這奇跡之森抽汲乾淨。
屆時,手無縛雞之力,便是可以操縱玄蒼神劍,隻要走不出此間之地,奇跡之森就能將人活活磨死、耗死!
“薑布衣,不走?”
饒妖妖不留痕跡瞥了一眼身後還在聖域之中的薑布衣,見其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身上,隻能無奈,選擇遠離。
半聖也扛不住蘇醒了的九大絕地,薑布衣必然是要走的。
但他目送自己離開,定是不想讓自己發現他還停留於此的原因。
可惜……
饒妖妖知曉這些,卻無法做到強行停下來等待。
一她等不起。
二薑布衣不會讓她如願。
“真是,失敗啊……”
嘴角苦澀,饒妖妖仰頭望天,自嘲一笑。
破裂的天穹就如同她此時的心境,統局以來,一事無成不說,異死了,滕山海也救不下來。
“我,都做了些什麼?”
饒妖妖感覺心在絞痛。
苟無月孑然一身,甚至還能拿下個聖奴無袖。
自己呢?
成了何事?
——什麼都沒有!
異之死、滕山海之死,裡裡外外都兜繞著“聖奴徐小受”這個名字,可饒妖妖直至此,想不出來徐小受究竟怎麼做到的。
此前她真不把這個小輩放在心上。
飛高高?
一個隻會飛高高的小家夥,能有什麼謀略?
現在饒妖妖隻覺聖神殿堂的心腹大患,可能以後真得姓“徐”了。
她回顧一遭,發現自己在守夜等人的勸說下,確實有開始在爭對徐小受。
可徐小受什麼時候出動、何時反擊、所用何法、以及他想達成的目的……饒妖妖到現在都想不破!
她甚至還沒將重心放到這個小輩身上,但不知何時,自己就給徐小受的局饒了進去。
就如同守夜所言,麵對徐小受,最好的方法不是周旋,而是直接出手拿下……
饒妖妖現在終於明白守夜以前那些話的意思了!
可這些用血得到的教訓,似乎不能支撐著她繼續走下去。
“守夜……”
想到守夜,饒妖妖就想到了深海下那一句句無助的求救聲。
她沉重閉上了雙眼。
結果到最後,連守夜都好像知道到了什麼,可能會選擇叛變。
唯一可喜的結果,竟是斬道必然逃不過深海的吞噬,會可悲地慘死其中……
“嗬!”饒妖妖慘笑。
孑然一身的她,此刻僅剩一柄請來玄蒼神劍陪伴。
握緊玄蒼,饒妖妖搖著頭,目光重新堅定。
“放下吧,饒妖妖,放下一切!”
“你已經不是那個大小姐了,也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點代價了!”
直至此,她才頓悟自己就非統局之才。
為何數十年前,交到自己手上的工作是紅衣,是對付沒有智慧的鬼獸,還隻需要做個甩手掌櫃即可,而不是白衣,去對付大陸上那些狡詐的黑暗勢力……
饒妖妖好像有點明白了。
想要用權勢得來的東西,反去證明自身之智不比道穹蒼弱,結果隻會是獲得滿身汙名。
也許如華長燈一般,在屏風燭地枯坐三十年,立地成聖,才是對聖神殿堂最好的尊重。
“道穹蒼,這些,你也都能算到嗎……”
饒妖妖沉默望天,卻無法得到答案。
如果道穹蒼能算儘天機,會算不到異和滕山海的死?這般情況下,他怎麼還肯讓自己在東域統局?
如果他不能……
“鏗!”
握緊玄蒼神劍,饒妖妖不再多想,直接飛越此地,離開奇跡之森。
如同她當下所悟……
承認自己是個蠢材吧!
該問的話當麵去問,該殺的人用劍斬殺……這就是自己的劍道,為何要浪費數十年時間,舍本逐末,去玩弄所謂的“權”與“勢”、“計”與“謀”呢?
“嘩!”
古林之內,人影不複,餘下一個波紋的氣旋,泛開了淡淡的聖道漣漪。
“聖力……”
薑布衣收回目光,眯眼沉思。
果然,饒妖妖早已接觸到這一層了嗎?
可方才,為何她出手的時候,身上沒有半分觸摸過聖道的痕跡?
不多想,薑布衣感受著奇跡之森的異變,知曉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事情總要一件一件解決。
滕山海的事終了,那接下來,就該算算把自己當槍使的那小子的賬了!
“徐小受?是叫這個名字吧?”
薑布衣負手踱步,對著虛空平靜說道“人,本聖支走了,現在這裡隻剩你我二人,出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