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風咧嘴,又道:“說起來好笑,我前幾日早上路過父親書房,還聽到他跟絮姐兒討零嘴兒吃呢!我覺得父親有時候也跟小孩兒似的。我要是給他帶紅薯回來,他肯定吃!”
李夫人更是木然。
李南風沒等她反應過來,攏了攏披風又說:“母親慢行,我先回房做功課!”
說完即退開兩步越過她,往扶風院去了。
李夫人拿著這燙手紅薯,可真是覺得有些燙手。
她把紅薯丟到金嬤嬤,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它一眼,最後再收回目光時,腳步就慢了很多。
……
文華殿外綠木蔥蔥,不比正宮那邊的肅穆規整,花圃裡幾棵青木鬆被積雪覆蓋,麻雀飛過時撲騰下來幾團雪球,啪啦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李存睿坐在殿裡,手撐著額角翻一本折子,但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了,頁麵還是那個頁麵,姿勢也還是那個姿勢。
這四麵安靜得跟空穀一樣,但有些畫麵和聲音總還縈繞在眼前。
衙役走進來:“稟太師,盧大人求見。”
李存睿放下撐額的手,沒回他見不見,卻說道:“請宗正院宗令過來一敘。”
宗正院是專管皇室九族的衙署,由於本朝皇親幾乎都分封到了外地,大寧第一代的宗令便由皇帝昔年的表親,母族那邊的人擔當。
宗令姓魏,叫魏士楷,這大冷的天裡連皇帝都體恤臣子而免了朝,魏士楷不知何故太師傳見,少不得披上皮裘進了東華門。
門下見著一人在那裡徘徊,仔細一看竟又是延平侯世子李摯,不由又下了轎打招呼:“世子如何在此?”
李摯轉身,頓了頓之後笑應:“我在這兒等人,魏大人請便。”
魏士楷便就走了。
李摯看看他背影,再站了站,也離開了。
他本來還是想要來見見李存睿的,雖然他認為李南風說的有她的道理,但她畢竟是站在女人的立場行事,而且南風跟母親關係並不親近,她會不上心也是情理之中。
但作為他,也作為男人,他實在是沒辦法接受父親對母親的一切不聞不問的。
李夫人雖然對子女嚴苛,也顯得過於刻板了些,可是她畢竟這麼多年替李家生兒育女,裡外操持儘心儘力,讓人挑不出話來說。
作為妻子也好,太師府的主母也罷,她都是稱職的。
那麼李存睿便不應該對妻子的內心處於懵懂未知狀態中。
但是他終究不知該怎麼跟李存睿開這個口,他也的確是怕李夫人在知道這一切被他們所有人知道之後,會無地自容。
李摯從未經曆過這樣煎熬的時刻,他曾以為成長隻要有他在仕途上的作為來證明便就夠了。
他咬咬牙,踩著積雪,又折向了去宋國公府的路。
屯營裡每日天不亮就起操,晌午就散了,姚淩這會兒自然在府。
李摯記得在徐濤那案子後姚淩曾說過,若有事,他可幫。到了眼下這需要幫忙之時,他也就不必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