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睿半張著嘴望著她,像石化了一樣半日未動。
李夫人把手帕放在桌角,說道:“怎麼了?”
李存睿清了下嗓子,又喝了湯,才又停下看過來:“沒什麼。”說完又點點頭:“好。”
李夫人笑了下,沒再說什麼,從旁給他添菜。
李存睿越吃越慢,越吃就越停下來。
原本是李夫人該不自然的事情,如今倒變成他不自然了。
在前所未有地知悉到夫人的過去之後,他選擇了尊重她的意願,對這一切不挑破,不追問。
哪怕就是到了永王與胡氏即將進京,夫人即將與他們麵對麵的時刻,她不說,他也隻是先提醒她趕緊善後。
他能理解她心中的苦,原本以為這輩子這件事就將成為秘密,沒想到她會主動跟他說出來,且還是毫不遲疑地跟他直接說到了事件本身,未免讓人意外。
他心裡也因此有了些輕鬆的感覺,他少時家中和睦,因而性子也頗為不羈,初初見到夫人時,他隻覺得這小姑娘一板一眼的,端莊衿持得太有趣,有俗套點的話說,在當時眾多熱情洋溢的高家女眷中她的嚴肅引起他他這位李家“才子”的注意。
那會兒說一見鐘情當然太早,隻是他們家沒有這麼古板刻板的人,他極有興趣逗逗她。
後來與高家子弟見過幾麵,也側麵提到她,他才知道她的古板嚴肅並非其無因。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讀過她寫的詩,看過她抄寫的佛經,也偶爾會聽說一點她在高家的日常。
聽說母親打算跟高家聯姻,而且屬意的人還是她時,他就希望自己會是那個被母親挑中的人。
不是多麼愛慕,隻不過是與生俱來的那份悲憫,使他自大地覺得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一定不會像他那樣的愛護她,理解她。
如果兩家一定要聯這個姻,那他倒寧願自己上。
真正的情份是婚後相處產生的。
她是真正意義上的賢妻良母雖然這話藍姐兒可能不會同意,但是打從過門第一日起,她就把為人媳,為人妻,為人嫂,為人妯娌的多重身份和職責履行得很好,父親母親對她的人品操守讚不絕口,兄弟們與嫂子們對她的能乾也是肯定有加。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李家這樣的氛圍,也分外地珍惜。
她越是珍惜,自然就越是近乎嚴苛地要求自己。
除了對兒女,對自己,她對李家所有人都友善有加,二十年來她嘴上從未說過什麼,但是對待李家所有人,她委實都在當成親人看待。
當然,最初的最初,作為一個風流才子,在新婚的激情漸漸消退之後,他一度也曾經覺得她太過無趣,刻板。
那時候的他就如同眼下的李摯,滿心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夫唱妻隨情投意合,而在古板的她麵前得不到回應,難免心生沮喪。
後來恰逢寧王起事,而夫人又勸說他前往輔佐,他一則的確是有一番重振河山的壯誌,二則,與妻子在閨闈之間得不到共鳴,那麼去乾一番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