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絨軟綿綿的草抽著倒也舒服,晏衡迎風揚唇,想起前世的自己,前世這會兒他忙著報仇,忙著學習怎麼在人精裡冒尖,哪裡有過什麼像樣的少年時光?眼下揣著這好幾十歲的靈魂,跟她在一起,倒覺出了幾分年少暢快的意味來。
“我要回去了。”李南風把草扔了,說道:“我哥還答應我把鋪子股份讓出來給我呢,可不能弄砸了。”
晏衡頓了下:“什麼時候再出來,說說查林複的事?”
“回頭吧,”李南風捶著後門,一麵道:“等我有空讓人傳話給你。”
門裡頓時傳來狗叫,未久,有婆子自窗洞張望之後,從裡頭迅速開了門。
李南風閃身進內,看了眼跟她揮手的他,把門關了。
穿過園子往府裡走這一路,鳥語花香,正午陽光自樹葉縫隙照在地下,灑出一地金光。
不知哪房的弟妹在涼亭裡嬉戲,傳來清脆活潑的笑聲,草木的香氣毫不客氣地盈入鼻腔,讓人心情輕快。
這真是最美好的時光,是前世大部分人生時光所不敢想。
正房這邊,何瑜聽到李夫人提到自己的母親,忽然就想到了李南風提醒她的那一句。
自己母親怎麼過世的,都已經有定論,李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會隨意拿這個當話題。
昔日李摯在綢緞鋪剛見她時也曾提到她母親,她當時大方,甚至可以說是略帶驕傲地回答了。
可在知道真相之後的如今,她還怎麼“驕傲大方”地回應?而李夫人問到這裡,多半也是衝著她從姚霑嘴裡逼出真相這件事來的吧?
她想了下,說道:“家母在我心中固然萬般可敬,但論對國家社稷的功勞,也不敢與郡主相比。”
李夫人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一個腳趾頭都沒往戰地踏過,哪有什麼功勞?”
何瑜微笑:“男外女內各司其職,郡主雖未曾前往戰場,但是卻做到了讓太師後顧無憂,這同樣也是不可抹滅的功勞。”
李夫人揚唇,喝了口茶,說道:“聽說當初你舅舅決意跟皇上請罪,坦白往事,也有姑娘勸說之功?”
何瑜聞言微頓,望著膝蓋,沒急著答話。
若放在平時,這種話她可以毫不費力地應付過去,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但李南風提點她的那句話又始終縈繞在心頭——“我哥哥對你實心實意”,如此,她又怎能隨意應付?
沉思了會兒,她說道:“不瞞郡主,舅舅進宮請罪,最初確實是我勸說的。”
李夫人眉頭微動。
“不過我相信就算我不勸說,舅舅最終也會選擇坦白。姚家上下都是有大是大非的,我一直都在被外祖父母和舅舅們的忠義所影響,我也一直在努力地讓自己不辱沒姚家表姑娘的名聲。
“所以我一直以母親的視死如歸驕傲,也以舅舅的磊落英勇驕傲。”
這話本來就讓她不好回答,哪怕是如實照說,也有替自己開脫的嫌疑。而李夫人想必在意的也並不是來龍去脈,而是她的初衷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會兒,收回了目光。
“母親!”
這時候李南風輕喘著跨進門,望著同時看過來的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