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大的眼裡有了紅血絲,對著床上的林複看了半晌,她又扭頭去看靜靜躺在榻上的女童。
林媽媽背對著的寶瓶門這邊牆上,有幾隻嵌著的鏤花窗。
晏衡站在窗這邊,也是一身利落武裝,腰挎著長劍。
他雙眼亮如寒星,緊緊地盯著半蹲在窗下的那抹黑影,手心已經將劍柄攥出了油。
“爺,要不要動?”管卿以氣音比劃了一個手勢。
晏衡緊擰的眉頭之下神色未動,隻那隻握劍的手反複地攥了又攥。
唐素也頻頻地看向他,眼神請示著。
終於,晏衡將手穩了下來,啟唇道:“不動。”
暗夜無聲,林媽媽屏著氣,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了屋內半晌,那緊掰著窗沿的手漸漸鬆懈,最終,頹軟地放了下來。
她又再抬頭看了看屋裡,留戀地看了幾眼,而後扭轉頭,循著來路,依樣出了王府。
晏衡抬手,下一瞬已經躍上牆頭,腳尖輕點幾點,身如落葉,也翻了出去。
出上了街頭的林媽媽行動比起方才更急切了,她飛奔過大街小巷,輕車熟路來到臨街一座商鋪前,而後又騰身翻到了院牆裡。
晏衡抬頭看了看商鋪的匾額,蹙了下眉頭,旋即也跟了上去。
這是間很尋常的鋪子,前店後宅,林媽媽進來的當口後排房裡點著燈,但她落地的時候那燈就噗地熄滅了。
她吹了長短不一的三聲哨,不久,那燈就又亮了起來。
她走進門,看著屋裡的人,扯下麵巾。
“……你怎麼來了?”說話的男人有些吃驚。
“你說呢?”她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如果我不來,你們不還是得去找我?而等你找我,隻怕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吧?”
男人的臉露在了燈光下,日間在林家時的那股殺機此刻褪去了幾分,但仍然掩不住他身上的戾氣。
“你不該這麼說,昨夜之事你也知事關重大,林複當了大寧兩年官,我們提供了他無數便利,但這兩年他卻毫無作為,幾次兄弟們行事落難,他也未曾有辦法搭救,實為不該。
“加之昨夜失手也是因他消息有誤,大理寺有了線索,姚霑也查到了蕪州,遲早也會懷疑到他頭上。此時此刻,為了大家著想,也隻能出此下策。”
“但你們出的這個下策,卻沒有告訴我。”林媽媽看過去,“你們不告訴我,是也說明你們在心虛?還是想讓我繼續為你們賣命?”
男人頓半刻,沉聲道:“你覺得我們需要心虛什麼?”
“他入朝也不過短短兩年,你們以為要想瞞過所有人升官晉爵爬上高位那麼容易?
“當初你們以便於聯絡為由讓他以本名入朝,如今他有了閃失便行殺人滅口之事,當初起事標榜的同舟共濟呢?
“說過會力保每一個人呢?你們做不到,你們也知道這樣會使人心渙散,也知道我不會答應!”
“行大事終會有所代價,怎麼可能會一點犧牲都沒有?”男人一掌拍在桌上,燈台跳起來。“你應該舍小義,顧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