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進宮之前把頭鍪交了給沈氏,同時囑咐了她後事。後來進宮,果然周皇便以晏家的存亡來要挾她,讓她騙回你父親,你祖母知道你父親回去之後必然凶多吉少,自然不從,他便又以你祖母之性命來要挾你父親。
“後來的事情你就都聽說了。
“而在秦述去到沈家表達過我們的意思之後,沈氏便焚香敬告皇天後土,當著晏家族譜的麵,把頭鍪與族譜一道傳給了晏弘。
“她申明她是原配發妻,而晏弘是長子嫡孫,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宗子身份讓給繼室的兒子。
“若你父親不能答應她,那她就是自儘也決不會進京做這個側室,她也會放下遺言,絕不許晏弘晏馳認他這個父親!
“她的偏激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因為在你父親的轉述裡,她少時雖然也驕傲,但終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那頭鍪是整個晏家的榮耀,自曾祖下來的這幾支,自然是遵從祖訓的。
“老夫人以宗婦身份將頭鍪給了沈氏,沈氏又直接傳給了晏弘,她不過是想倚借這個表示,晏家這一代的繼承人是晏弘,也是借此告知所有人,嫡長子出身的晏弘才是合乎禮法的繼承人。”
林夫人抻了抻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一個人官做得再大都好,哪怕是為人君者,也無法罔顧祖宗家法。晏弘的確是嫡長子,這點無法否認。
“沈氏捏住了要害,你父親如果一意孤行,那麼他就是‘不孝’,這也罷了,關鍵是,這種情況下我們執意上位,並不見得會太平。
“晏弘若遵從母命拒不進京認父,那他們父子成仇,我必然得被世人指脊梁骨,你也會逃不過旁人才不會有耐心聽你訴苦呢,他們隻會理直氣壯地批判你,畢竟唾沫又不用本錢。
“當然你父親也可以開宗立派另立門戶,然而,在沈氏母子沒有過錯的情況下,執意決裂,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到那時落得四分五裂的境地,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仇視,在外還要麵對唾沫星子,你父親即便再愛護我們,時日一長,是人都不能保證心裡不會生出一點怨言吧?”
晏衡全程屏息,到此時方整理出話語來:“阿娘說的頭鍪,是什麼模樣?”
林夫人望著他:“你覺得我會見過嗎?”
晏衡噎住。想了下,又道:“然後呢?”
“然後還能怎麼樣?自然是雙方各占一樣,她不肯當側妃,那就我來,反正你的世子之位我無論如何要幫你保住。”
林夫人長吸氣,“世間原配發妻在堂,但嫡長子不任宗子的也有不少,也不算不符禮數,至少這點她沒法理論。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原打算她若不答應就算了的,不進京就不進京,我亦破罐子破摔。
“誰料最後她答應了我的條件,這才有了這一樁。”
晏衡默半晌,道:“那阿娘可甘心?”
“想開了也沒什麼不甘的。”林夫人道,“時間又不能倒退到十四年前。想想她這麼多年帶著孩子也不容易,又承受了那麼些打擊傷痛,隻要你的地位無恙,我便是敬著她些也不算什麼。
“就是真要怨,就怨前朝皇帝暴虐不仁罷,若不是他猜忌晏家,又如何會有如今這尷尬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