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解下披風搭在椅上,一眼眼地看著四麵,他曾經在這致遠堂住了十年。眼前一切還是熟悉的。他走到書架處,自抽屜裡取出把匕首塞入靴筒,又點了一支提神香。
他記得前世裡雖然回京的日子要晚兩日,但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刻,入府時也都是安寧的,跟眼下一樣,沒有異狀。
他習慣戌時入睡,入睡前的事情他毫無印象,這也說明是正常的,由此推斷,事情就是在戌時之後發生的。
他坐了會兒,拂拂衣襟又出門去往曦日堂。
林夫人沒有什麼行李,院裡動靜不大,她手拿著披風半閉眼歪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麼。
“母親夜裡彆拴門。”晏衡進屋打量著四處說。
林夫人回神坐起:“怎麼了?”
“免得我又做惡夢,想過來尋您。”他不動聲色道。
林夫人點頭,招手讓他過來坐下,而後道:“我不拴,你隨時來找我。”
晏衡點頭,又壓了壓聲:“彆讓彆人知道。兒子大了,怕人笑話。”
林夫人笑了,撫他的頭發。
……
王府裡住了人,立刻熱鬨起來。沈棲雲在城北的老宅尚在,早派了人前來打掃,饒是這般,挨著靖王府落戶的靖王的兩個弟弟,也帶著妻兒過府來相聚了。
靖王原有兄弟四個,他為長,二弟晏崇雲在徐州陣亡,如今隻剩三弟晏崇琪與四弟晏崇禮。
如今王府庶務,便由老三晏崇琪管著,晏崇琪早準備了晚宴,酉正開席。
沈夫人與靖王成親時,老二媳婦寧氏也過門了,但家裡各人都與林夫人相識,尤其後娶的三房四房都曾經在軍中呆過,也不是在京師的世家出身,與林夫人更是親近些。
林夫人陪著沈夫人與眾妯娌敘了會兒,見她們已經言語自如,但四顧之下並不見晏衡,便就先離了席。
去致遠堂路上漸趨安靜,偶有路過的丫鬟停步施禮,林夫人也會跟她們來個眼神交彙。
林家沒有那麼嚴苛的家規,女子亦可出外行醫,行醫的特殊性又使她對每個人都能相對平等地看待。
靖王的那些部下,但凡受傷都是她親自醫治,因而他們也都不把她當外人,直接喚“嫂子”,而不是夫人。
就算是到了靖王府,做了幾個月的靖王夫人,她對府裡這些人,也沒覺得有必要高高在上。
不過跟沈氏實打實接觸之後,她也意識與她的習性不同,沈氏骨子裡對階級的劃分十分在乎,明日她當了正妃,府裡這些下人,恐怕就沒這麼自在了。
當然,於一座代表著莫高權勢的王府而言,又或許,規矩嚴明一些也是好的。
“夫人。”
致遠堂這時候也很安靜,院裡小廝們已經點上燈了,門下也有人及時應聲,這點倒讓她很滿意。
“三爺呢?”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