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鱗遊這天除了到鶴年堂盛了兩鐘片飲,其它時間就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房裡,這嘴上掛著兩片厚厚的烤腸,哪還敢出去晃悠?怕是狗見了都得撲上來嗦兩口!
這一天,又沒有手機玩,又沒有電腦玩,又沒有……玩,難熬倒其實不難熬,就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得一天的時間原來可以有這麼長。
冬日的白晝向來是很短的,短到出門的時候太陽還未升起,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
而這不過是漫長冬日裡尋常的一天,漫長人生裡很尋常的一天。
原來一天裡也可以靜靜地坐著,什麼都不乾。
林鱗遊靜靜地坐著,發著呆,想著一些人和事,想得深遠而入神。
太陽剛落山,他就提了木製洗腳盆倒了熱水,準備泡個腳就上床睡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想了。
洗腳盆是山櫸木做的,熱水一倒下去,果然有淡淡的林木清香揚起,沁人心脾,不過跟一百年後嘉靖帝的鬆木腳盆比起來,那差得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當然,人家畢竟是皇帝啊!豈是自己這等升鬥小民可以比的?
史載:嘉靖帝洗腳的木盆一律用剛刨好的鬆木板做成,既不許上漆也不許抹油,原因是他喜歡聞熱水倒進鬆木時透出的木香。一個木盆隻用一次,第二次沒了這股木香便賞給了宮裡有職位的太監……奢侈,實在奢侈。
林鱗遊的這隻木盆,也就隻花了兩百文銅子從一個老頭手裡買來的,雖然粗糙,但是滴水不漏,著實好用。
木盆還嵌了一隻豎長的提手,頂端手把向內,整隻木盆看起來就像一隻伸長脖子扭轉著頭準備梳理羽毛的鵝。
這種洗腳木盆,他還是很小的時候在爺爺家見過,小時候這種木盆幾乎老一輩家家戶戶都有,結實耐用,就算用壞了也不會丟,而是當作雞鴨鵝的食盆,物儘其用。
剛來大明見到這種洗腳盆的時候,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哎,不能想了,再想就要哭了……
林鱗遊一邊泡著腳,從懷中又掏出那本《武當梯雲縱》胡亂翻看著,試圖轉移注意力。
“二弟,你的外賣到了!”院子裡響起了張賁的聲音。
“我在我房裡。”林鱗遊回應一聲,心裡不由一陣高興,不止因為有飯吃,張賁回來了,他就不會這麼孤獨了。
真好,穿越過來,還有好朋友相伴。
張賁推門進來,將一隻玲瓏的竹編食盒放在林鱗遊手邊案頭:“山茱萸蓮子粥,清熱解毒,快趁熱喝吧!看你嘴唇厚的,這一時半會也啃不了肉了。”
“哎呀!還是粥好啊!沒有什麼比在這寒冷的冬天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更暖人心脾的啦!”林鱗遊放下書,掀開盒蓋,一手拿起裡麵潔白的瓷匙,一手端起同樣瓷白的粥碗。
“有啊!地瓜,我最愛的冬日街頭烤地瓜。”張賁說,“哎,奇怪,為何在大明看不到有人吃烤地瓜呢?”
“你癡線啊!”林鱗遊正沿著碗沿刮起滿滿一勺粥,“番薯這時候還沒引進來呢!”
“哦,那啥時候引進來的?我是理科生,曆史不太好。”張賁問,“到時候我不做錦衣衛了,在街頭擺個烤地瓜攤兒。”
“番薯番薯,一般番字開頭的,都是明朝才進入我國的。”林鱗遊想了想,“我沒記錯的話,番薯,差不多得明末了吧?好像是從一個叫呂宋島的地方,應該是現在的菲律賓……哎,要是能早點引進的話,恐怕李自成也不會起義了,大明也許還能再延續個幾年。”
“可惜可惜……”張賁點點頭,“快吃吧!”
林鱗遊稍稍吹了吹粥,送入口中:“真香!”
“當然啦!八箋粥鋪的粥很有名的!”張賁說,“很多吃膩了山珍海味的士大夫官老爺都經常去他那喝粥的。”
“你吃過沒?”林鱗遊大口勺著粥。
“吃過了。”張賁說。
林鱗遊:“我是問你吃過這粥沒有。”
張賁搖頭:“那倒沒有,我還沒吃膩山珍海味。”
“你看你都胖成啥球樣了。”林鱗遊笑道,“少吃肉,多喝粥,養生!”
“我再胖成啥球樣,也比你飛得高……哎,你又在看這書?”張賁拿起案上的《武當梯雲縱》,“都跟你說了這是假的了,還看,小心走火入魔!買的年畫那麼好看不看。”
“這不無聊嘛!年畫等會兒躲被窩看。”林鱗遊說。
“趕緊把這假書丟了吧!俠以武犯禁,這是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