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泛魚肚白,船也緩緩駛入了京城碼頭。
吳垚終於悠悠醒來,脖子歪在一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睡落枕了,其實是被張賁打的——看來張賁該下手時,也絕不會留情。
他睜開眼,先看到麵前的一雙比他們大了一號的皂紋靴,順著腳抬頭看去,便迎上了張賁犀利的目光。
“大人……”吳垚慌忙一個翻身跪倒在地,心中萬分忐忑。
“吳垚!誅殺刺客黃錫決,護衛有功!”張賁當著莊敬的麵高聲宣告,“本官個人賞銀五兩!”
吳垚聽了,如受雷擊,呆住了,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個死,沒想到,張賁他們居然不殺他,還給他賞賜!
本來還打算拚死一搏,就算跳進江裡也好過進詔獄百倍!
一旁的莊敬聽了,心裡大感不安——這家夥留著,對自己絕對是個禍患。事實證明,自己大意了,派了這麼個廢物去刺殺林鱗遊……
張賁已掏出一中錠官銀,托在手上,看著吳垚,眼神不再犀利,反而似乎還透著溫和。
吳垚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張賁,看著他手中的那錠銀子,終於還是慢慢伸出了手……
“諸位此番辛苦,都有功,林總旗說了,他個人每人賞銀二兩!”張賁不懷好意地看了林鱗遊一眼。
靠,你出了五兩,我一人二兩就是八兩!倒會算賬!
林鱗遊用眼神狠狠剜了張賁一眼:你當老子錢大風刮來的啊!就算賞,也不能便宜了這幾個龜孫子,讓他們跟紀綱討去!
張賁一笑,也用眼神回複:二兩銀子就幫你收買了人心,你該請吃宵夜了!看你平時在女人身上也不會這麼小氣啊?
他上前熱情地拍了拍校尉王凱的肩膀,接著說:“衛署那邊,我會再為兄弟們多爭取些錢米賞賜,讓大家都過個好年!”
“多謝百戶大人,多謝總旗!”一片道謝恭維聲包圍了張賁和林鱗遊。
……
“潘諝潘同知還給我指了條路子。”楊放的手在任苒顯得有些黑卻也嫩滑的胳膊上輕柔摩挲著。
“什麼路子?”任苒靠在他的胸口,仰頭看了他一眼。
“下西洋。”
“下西洋?”
“嗯,跟鄭太監一塊下西洋。”楊放道,“潘同知說,要想往上升,這是最快捷且沒有多大風險的捷徑了,尤其適合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
“你現在結識了潘同知,也不算無權無勢了吧?”任苒說。
“嗯。”楊放說,“潘同知也說了,隻要我去過西洋一次,就有由頭奏討官階,他會幫我美言幾句……”
“這個潘同知,靠譜嗎?”任苒問,“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要幫你呢?”
楊放搖搖頭:“他就是喜歡下棋,我陪他下了幾局……而且,他也致力於扳倒李景隆的,我又是因為李增枝的門客攤上的這事,他還說,現在錦衣衛中小旗,像我這樣敢闖敢拚的人不多了……他很欣賞我。”
“你倒是敢闖敢拚。”任苒道,“就是不大懂得做人,天天跟你那倆兄弟混在一塊,朝中也沒結識什麼要人,難得潘同知看得起你,你可得好好把握……對了,我可聽說你那倆兄弟天天都往教坊司跑啊!你有沒有……”
“我沒有!”楊放堅定地說。
任苒錘了他一拳:“最好沒有,不然……”
“你知道錦衣衛指揮僉事馬貴嗎?”楊放很是機靈地岔開話題。
“沒聽過,我又不跟錦衣衛打交道……怎麼了?”
“永樂三年,馬貴還隻是個跟我一樣的小旗。”楊放眼神中透露著向往,“那年鄭太監第一次下西洋,他就是隨行錦衣衛中的一員,在下海前就被聖上擢升為指揮僉事了,由從七品升到正四品,一下子連升六級!這是什麼概念?”
“他朝中無人?”
“這也不好說。”楊放說,“但是就算朝中有人,沒有下西洋的機會,他也不可能升這麼快。”
任苒沉吟,手指頭在楊放胸口輕輕畫著圈:“那……你去嗎?”
楊放默默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鄭太監這回什麼時候回來……看他頭兩次,都是隔了兩年多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