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大人物(1 / 2)

皇城洪武門西南側的鎮撫司衙門這所詔獄,那是連文武百官都繞著走的地兒。

沿著道長裡許高有兩丈的青磚深牆一直斜往下走,儘頭處是兩扇黑黝黝的生漆大門,推開大門,裡麵就是陰冷潮濕深處地底的詔獄了。

錦衣衛成立了幾十年,詔獄也存在了幾十年,死在其中的不計其數。傳聞一到天黑,這條深巷中就有許多冤魂遊蕩,黑暗的角落處還時常聽到哭聲……

因此這條路麵一年到頭都十分清靜,尤其到了黃昏後,除了理刑錦衣衛檢校,連鳥都不從這裡飛過。

戌時末,林鱗遊打著一盞燈籠,孤身一人走在這條深巷中,作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中的新時代三好青年,雖然自己也曾遇見過奇怪的事情(包括自己能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對於傳聞,對於阿飄之類,他倒是無所畏懼的。

何況晚上還喝了幾兩酒,就算是慫人,這膽也該壯了。

燈籠微弱的火光隻照亮了跟前方寸之地,兩邊的高牆黑黝一片,樹影婆娑,夜風驚動,樹葉便嘩啦啦響作一團,偶有幾片飄然落下,恍似陰間的蝶舞。

林鱗遊雖然不怕,卻總感覺身後有人跟著。他疾走幾步,很快就到了黑漆大門前,抓住右邊那環獸麵吞口敲擊了三下——因為左手提著燈籠,右手空著,這是時刻準備拔刀養成的習慣。

“來者何人?”門裡麵傳來值守校尉懶洋洋的聲音。

“總旗林鱗遊。”

沉沉的大門從裡麵向兩邊緩緩打開了,兩個校尉一人扶著一扇門,打著嗬欠,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林鱗遊向兩人出示了腰牌,道:“著一人引路,我要見人犯黃澤。”

“總旗請隨我來。”一名校尉接過林鱗遊手中燈籠,向院子深處走去,身後的大門帶著嘎嘎聲又沉重地關上了。

穿過數間關押軟禁罪名未定待審官員的小院,最終在一堵爬滿枯藤的石牆跟前停下了。

石牆上鑲嵌著一道鐵門,鐵門下邊便是通往地牢的青石台階。

校尉掏出鑰匙哐當打開了鐵門。

“你歇著去吧!”林鱗遊重新拿過燈籠。

校尉巴不得如此,告知林鱗遊犯人的監號,便打著嗬欠離去了。

林鱗遊獨自拾階而下,地牢中並沒有點燈,詔獄白日裡都常年黑暗,又冷又潮。

黃澤頭戴重枷,腳纏鐐銬,正以一種看著就很難受的姿勢蜷縮在黑乎乎的角落臟兮兮的草堆中。

在這戒備森嚴門禁重重的詔獄裡,枷鎖鐐銬不是預防犯人逃跑的,而是防備他們自儘的。

看了這種環境,林鱗遊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小時候家裡養的豬住的豬圈條件都比這好。豬圈的稻草我們還經常還給清理,這地牢監舍的草堆,怕是從未換過。

“黃澤。”林鱗遊站在監舍外,輕喊一聲。

黃澤身子一動: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嗎?

但是遲遲不見有人打開監舍門提自己出去,他便也一直蜷縮著不動。

官三民四,黃澤被抓進來的時候,正逢官家臘月二十三小年,今日又是民間臘月二十四小年,按照慣例,官民大節間,一般是不對犯人問刑的,除了有貫徹朝廷恩澤的意思,掌刑官也要過節,也不想在大節間弄得一肚子怨火的嘛!

“我不是來提你的。”林鱗遊說,“受人之托,來看看你。”

黃澤忘想不到還有人來看自己,想了一想,便坐起身,連爬帶挪地慢慢近前來。

看他雖然一臉汙穢狼狽,眼裡,卻還閃著光。

“是誰?”黃澤抓著木柵,等看清燈籠火光下林鱗遊的臉,他就明白了,原來是餘妙蘭。

“她……還好嗎?”黃澤沙啞著嗓音問。

“放心,她很好。”林鱗遊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包荷葉包,從柵欄間塞進去,“今兒個小年,她親手給你包的餃子,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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