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忘記了！
沈秋靡她帶隊的時候就討厭摸魚拖後腿的，巴不得將每位成員壓榨到極致，沒有用的人一概踢出去，人情世故在?她那裡根本就是不存在?。
他這會兒?跑回來在?她眼裡不是妥妥送？
尹歆然刻意?地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開口：“我保證不麻煩你們，出事兒?我自己負責。”
出乎意?料地，沈秋靡居然對?他笑了笑。
“不麻煩。多個人多個幫手嘛。”
尹歆然：……
剛剛方老?師還不是這麼?說的。
找個好點的借口話吧沈隊長。
也不怪被掛牆了那麼?多次。
他欲說還休。
【輪椅！主?播要的輪椅來了！】
【哈哈哈確實，這不人型輪椅主?動送上門來】
【還是現?實認識的朋友，緣分啊】
那頭方代墨和餘信談話完畢，一出門就看到了笑意?吟吟的沈秋靡和表情奇怪的尹歆然。
她默默打量了二?人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尹歆然來了過後，沈秋靡的笑容變得更多了些，和前者說話時帶著一股子彆樣的溫和。
……
他倆很熟？
嗯…
她的視線在?這兩?個人身?上打轉。
怎麼?感覺，小尹同學得被坑啊。
人才招聘大樓（26）
“不是說走了?嗎？”餘信早就看到去而複返跑回會議室的尹歆然, 但見他找沈秋靡有話說，剛才就沒?問。
“後悔了。”尹歆然理直氣壯, “放心，我絕對聽安排不亂跑，讓我跟著你?們吧。”
方代墨和餘信都無所謂，看這樣子應該早就和沈秋靡說好了?，尹歆然順順利利留在了滯留隊伍中。
方才幾人將接下來的安排順了?一遍，沈秋靡不顧方老師的反對意見毅然決然要上26樓, 方老師也勸不動，在沈秋靡多次“絕不亂來”的保證下，隻好隨了?她去；方老師則是和餘信去15樓找台電腦完成?她自己的支線，再看看能不能摸到信息或者道具。
“你?的話…不如下去和劉冕嘮嘮嗑？”沈秋靡看著沒?有任務安排的尹歆然, 提議道，“順便?就盯著他了?。”
“好。”尹歆然答應得飛快。
不管怎麼說, 有他事情做就行。
嘮嗑嘛, 不比和鬼怪麵對麵簡單？
他和沈隊長這樣的都能在網絡上嘮個?十幾二十分鐘, 換成?一個?好高騖遠自信過頭的玩家還不是信手拈來？
說實話, 在知?道沈隊長是24樓的玩家之前, 他還隱隱約約有些擔心餘信的狀況, 怕他一個?不小心栽在鬼怪或者彆的玩家手裡。但當沈隊攤牌說明自己的身份信息後, 他瞬間不擔心了?。
對於沈隊長, 他總是抱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許是之前在現實中?她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過於可靠, 他不自覺間就會認同她的所有決定。
去年剛進入大學的尹歆然遇上這麼一個?雖然不怎麼會聊天，但是有問必答，回答精準牢靠的學姐, 讓他避免了?許多費時費力卻討不著好的選擇。
……當然，“不怎麼會聊天”是美化過後的說法。
真實情況是——
尹：學姐好！
沈：你?好。
尹：是這樣的, 我看到學姐在大群裡發的招人信息，請問我可以加入嗎（巴拉巴拉一堆廢話加上自我介紹）（可愛捧心表情包）（玫瑰花花表情包）
沈：哦，那個?啊，是缺人，那你?來吧。
尹：謝謝學姐！
稍微熟了?一點後——
沈：小尹同學，你?昨天交的東西不對，來改。（附文檔+修改意見）
尹：好的！
（一天後）
沈：不對，改。（附新文檔）
尹：好的！
（幾天後）
沈：改。（附新文檔）
尹：隊長我改了?很多次了?（可憐表情包）到底還要改多久您才滿意啊（超級可憐表情包）
沈：？又不是改的同一個?文件。
沈：不行就彆來。
尹（心臟咯噔）：…就是，我最近作業好多，可不可以讓另幾個?隊員改啊？（可憐兮兮表情包）
沈：哦，那幾個?踹了?。
尹：啊？
沈：剩下的人手上都有事情乾，沒?辦法隻能你?來改。
沈：你?改的好，我相信你?。
尹（瞬間被?哄騙）：好的！
後來——
尹：隊長你?是不是生氣了?啊？昨天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昨天我出校有點事情，沒?時間看消息，千萬彆踹我！我立刻補上你?說的那個?事情！
沈：啊？
沈：我什?麼時候生氣了?？
尹：啊？
尹：我以為你?回我一個?“哦”，就是有點生氣了?來著，難道沒?有嗎？！
沈：沒?有，就是懶得回多了?。
尹：……
尹：好嘞，您開心就好。
當然，最後整個?項目做完告一段落之後，大家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常年摳搜的沈隊長還請了?所有留下來的隊員一頓大餐加一杯奶茶。
飯桌上幾個?曆經萬難撐下來的隊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惺惺相惜之意。
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
不願再回顧這段艱苦卓絕的大學往事，尹歆然從思緒中?抽神，正欲下樓完成?和劉冕嘮嗑的任務，卻被?沈秋靡叫住了?。
不止他一個?，就連方代墨和餘信也被?攔住了?。
“方老師，你?的任務還剩半個?多小時吧？”沈秋靡看向?方代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售貨機那些麵包都還挺便?宜的，三五積分就能買一個?呢。”
方代墨有些驚奇：“怎麼突然說這個?？”
震撼，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奔走在探索副本第一線的沈秋靡居然能想到休息。
“就是餓了?。”沈秋靡說得樸實。
餘信想了?想，讚同道：“你?們兩個?從樓上下來什?麼東西也沒?吃過吧？正好吃點售貨機裡的東西，那些兒玩意兒雖然味道很一般，但補充體?力的效果很好，貴的還能治傷。”
他看了?看沈秋靡方代墨兩個?人，根本不像是沒?有受過傷的。
“接下來不輕鬆，可以吃點東西。”
*
雖說時間沒?有那麼緊張，方代墨還是僅僅買了?麵包啃了?幾口就跟著餘信上樓去了?。
按照她的想法，做事穩一點最好，萬一吃東西耽擱太久之後來不及怎麼辦。
但她再三叮囑了?沈秋靡多休息會兒。
就看後者從24樓下來後越來越懶散失神的狀態，讓她直接去26樓，方代墨根本放不下那個?心。
幸好沈秋靡還有點自知?之明，沒?有那麼沒?腦子。
本來就打算好好兒坐坐結果無辜被?罵的沈秋靡：……
“我知?道了?，您放心，絕對好好休息。”她不知?第幾次保證道。
方代墨半信半疑走掉了?。
此?刻，副本中?的時間快要十點，在開啟一個?多小時之後，副本裡的玩家消耗了?大半，能走的已經走了?，走不了?的大多死了?。
4樓售貨機所在的區域也沒?了?人影，沈秋靡得以一個?人占領這裡擺放的長軟沙發，想怎麼躺怎麼躺。
“喏。”尹歆然遞過來一包麵包，包裝與市麵上的所有麵包品牌都不一樣，也沒?有生產日?期與保質期，唯獨邊角那個?淨安的logo圖案配色明亮，格外抓眼。
半躺在沙發上的沈秋靡自然接過，掀開眼皮瞄了?一眼：“多少積分？”
尹歆然也不藏著掖著：“10積分。”
他手上也有一包一模一樣的。
“你?也不嫌貴，不是有更便?宜的？”沈秋靡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出去還你?。”
沒?有通常麵包那種麥芽糖的甜味，完全沒?有一點味道，口感倒是綿軟，不至於難以下咽。
吃下去之後，很明顯能夠感到包裹身心的那股抹不去的疲憊感稍稍減弱，在裡世界受傷後留下的餘悸也有所緩解。
見到沈秋靡麵色稍霽，尹歆然心下鬆了?一口氣，說：“效果更好嘛。”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又咽了?回去，隻對著沈秋靡扯出一個?笑臉。
沈秋靡也沒?在意這點細節，自顧自啃麵包。
幾分鐘後還是尹歆然忍不下這種沉默的氛圍，開口找了?個?話題：“對了?，那個?方老師，是不是我們學校的那個?啊？”
“嗯，就是那個?。”
“還真的是啊！雖然我沒?上過她的課，但我舍友聽過她的講座，說講得特彆好！”
沈秋靡翻了?個?身，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你?舍友去聽了?，你?沒?去？”
剛剛激動開了?個?頭的尹歆然：“……”
“晉級賽？”沈秋靡挑眉。
“沒?有！…咳，我是沒?搶到講座名?額，你?又不是不知?道好老師的講座名?額多麼難搶……”尹歆然正義反駁，糾正沈秋靡對他的錯誤印象，“彆說什?麼可以擠，我去教室門口看過的，已經擠不下了?！”
“……唉，怎麼連學校老師也進來了?…”他高昂的聲調瞬間低落，帶著股抹不去的哀愁，憂慮地啃了?一口麵包，揚眉，“哎這十塊錢的比五塊錢的好吃誒。”
沈秋靡：“……”
“你?第幾回吃這東西了?啊？不會有問題吧？”她皺了?皺眉，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質疑過這東西的作用?是否真實有效，或者是否存在玩家並不清楚的副作用?。
尹歆然回憶：“之前餘哥給?我買過一次，畢竟是拿積分買的，我就沒?多想。”
然後他懷疑地放下麵包。
“那我不吃了?。”
他也想起來從見到售貨機開始，就有玩家告訴他售貨機裡的東西能夠“回血回藍”，比商城的東西便?宜好多倍，隻有新手最多的第四層和一樓大廳有設置。
明明食物是恐怖遊戲中?最應該懷疑，最不該相信的東西，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餘哥給?他他就信了?，吃得還挺歡。
……就沒?見過自己這樣傻X的人。
尹歆然深刻反省。
直播間：
【哎，果然淨安不在高層設置售貨機是有道理的】
【設了?也是擺設是吧】
【確實，這群反應快腦子好的人根本不會信】
【售貨機的暗示等級算得上副本裡比較高的了?，結果主播這才吃了?幾口啊，就發覺不對勁了?】
【所以高層死得快啊】
【低層安了?售貨機也不見得死得少，有啥可比較的】
沈秋靡倒沒?像尹歆然那樣反應，她又咬了?口麵包，淡然道：“吃你?的，沒?問題。”
雖然也有股不屬於人類的氣息，但這東西確實緩解了?她的疲憊，恢複了?精神。
在聽說售貨機售賣的食物飲料能夠恢複精神時她就想來試試看了?。之前對方老師的“餓了?”的說辭其實不假，但她沒?有明確表現出來的是她自己的真實狀態。
雖說低層給?她的精神壓力遠遠不及高層，但自從她看到了?窗外樓底的湖泊後，總有一種衝動引誘著她下樓，再下樓，去到中?庭那邊去。
那汪鏡麵般的湖水在她眼裡充滿了?吸引力。
湖麵泛起的白霧飄飄搖搖著，在某個?瞬間的幻境中?靠近她，纏上她的手腕臂膀，脖頸軀體?，親昵著，想要拉她墜下去。
理智告訴她，那邊很危險，十分危險，這不是她該碰觸的東西。
這樣的對抗超過了?她與副本其他精神暗示與幻覺的對抗，隻是短短一瞬，就讓她無比疲憊。
而售貨機裡的麵包連這樣的疲憊也可以緩解。
足夠了?。管它還有什?麼副作用?，這會兒不吃待會兒就算有副作用?也沒?命感受了?，先吃了?再說。
尹歆然猶豫著，看看售貨機，再看看沈秋靡，最後盯手裡的麵包：“真的沒?問題？”
沈秋靡沒?搭理他，啃完十塊錢的好吃麵包，拍拍手站起身。
“走吧，在你?下去嘮嗑之前，和我去一趟26層。”
“哦，好……啊？多少層？”尹歆然連忙跟著吃掉了?自己的那份，還沒?找到垃圾桶扔包裝袋，驟然聽到沈秋靡的安排，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26層。”沈秋靡瞟了?尹歆然一眼。
尹歆然：“好嘞。”
“……你?要不要再坐一會兒？”
“方老師剛剛——”
……
“好的我不說了?，聽你?的聽你?的。”
人才招聘大樓（27）
兩人沒有從電梯上去, 而是來?到了樓梯口。
尹歆然知道門口牆上“非公司員工請勿使用?樓梯”的告示，本想提醒兩句, 但見沈秋靡一臉沉默肅然，想了想沒有開口。
沈隊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他說服了自己。
沈秋靡在階梯前站定，並未踏上去。她看著尹歆然，示意他先行動：“你走上去過嗎？”
尹歆然老老實?實?說沒有。
“那你先?走，有問題我拉你下來?。”
尹歆然想都不想直接上。
他的身?體在踏上第一層台階後晃了晃，一副沒站穩的樣子, 連忙抓住了樓梯扶手，接著轉過頭想要和沈秋靡說些什麼，隨即怔住，一臉不可置信。
怎麼是……黑的？
一片漆黑隔斷了階梯與平台, 他的能見度忽然隻到幾層台階外。
四周寂靜得可怕，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比在4樓麵試那會兒還要安靜。
他內心有些動搖, 摸不準是該繼續向上走, 還是退回去找到自己的隊友。
沈秋靡一看就知道?他已經看不見她了, 但她沒有出聲, 也沒有拉他下來?——
無所?謂, 不行就踹了。
她好整以暇靠在扶手邊, 不耐煩地敲了敲腦袋, 想要用?物理方式驅除掉那股下樓跳湖的欲望。
尹歆然在驚愕後立刻冷靜了下來?, 他沒有退回四樓平台，而是拉著扶手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慢慢悠悠爬到五樓, 他終於適應了樓梯間這種奇怪的沉悶感與極其狹窄的能見範圍。
他回頭，準備下去找沈秋靡, 卻發現：
沈秋靡正跟在他的身?後。
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一點聲音也沒有。
……嘶。
尹歆然心一跳。
有點嚇人。
“走吧，繼續。”沈秋靡說，看著尹歆然的眼瞳漆黑，不見半分光亮。
*
直到第14層。
尹歆然走不動了。
他硬著頭皮堪堪跨了一階，整個?人就像被?掐了脖子，麵頰漲得通紅，嘴巴張大拚命喘氣，滿臉都是窒息的痛苦，右手還牢牢握著樓梯扶手不讓自己滾下去。
忽然，沈秋靡給他手裡塞了一團不明物品。
——好像沒那麼喘了。
她一口氣把自己腰包那一搨全?部塞給了尹歆然。
後者漸漸恢複正常。
正常後，尹歆然看到自己滿懷的信函，瞪大了眼睛，瞬間失語。
“這……！這，怎麼有這麼多?…！！”
他驚愕不已，甚至感覺這些東西?無比燙手。
“拿著就是。”沈秋靡毫不在意。
拿著一堆不屬於自己的信函，尹歆然生生將自己的前進上限堆到了最高層的等級。
就是上來?的有些困難罷了。
尹歆然不明白：“我上來?有什麼用?啊？”
沈秋靡思考片刻：“讓你看看高層的風景？”
尹歆然：……
謝邀，不想看，高處有點不勝寒，他感覺快死了。
“好吧，我隻是有個?想法。”沈秋靡絲滑切回了正經的話?題，“想試試副本對?正式員工的定義到底到何種程度。”
從現有的經曆來?看，人偶麵試官給出的過麵信函確實?具有正式員工的效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沒有得到對?應認可的玩家蒙蔽規則的判斷。
目前為止，沒有信函會被?淘汰，擁有信函可以規避大部分危險，信函是安全?可信的，是對?玩家有益的規則。
要是這樣說，麵試程序本質上來?講也應該是有益的，甚至於麵試官本身?，他們都是為了麵試程序而存在，而行動。
麵試官一定是員工，那些渾身?裝滿水的普通怪物應該也是員工。這個?副本中，玩家是預備員工，鬼怪是員工，傷人的鬼怪是“麵試”帶來?的考驗，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立陣營。
玩家通過麵試，拿到信函，被?認定為員工，這是一個?公認的通關?方式。
隻有拿到信函的玩家才能通關?，那離開大樓後，那些玩家進入的到底是什麼地方？遊戲大廳？
……還是，真正的員工大樓？
他們這些“玩家”，到底是哪兒來?的，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沈秋靡緘默良久。
對?麵尹歆然捧著一懷信函僵硬地站在26層的平台上，坐立不安，進退兩難。
彆說沈秋靡，就連他都能夠感受到從身?側鐵門另一頭傳過來?的森森寒意。
這一層平台的光線較之低層來?說暗得多?，時不時有些許奇怪的光影從發灰的牆壁上掠影而過，看上去有些像水下才會出現的模糊光暈。
空氣黏膩潮濕，套著短袖T恤的尹歆然本能得抱住雙臂，利用?手心的溫度阻礙冷氣的入侵。
“那隊長，我先?下去了…？”他提議道?，準備將全?部信函遞給沈秋靡。
沈秋靡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把東西?給我，信不信下一秒就地暴斃？”
尹歆然：信。
他如同燙手一般立刻將手收回來?，還數了數，生怕缺頁漏頁。
尹歆然看了眼沒事兒人一樣的沈秋靡：“你不用?拿著嗎？”
“我本來?就是高層的，有沒有信函差彆不大。”她說，心裡卻不認同自己的說法。
不管是高層還是低層，信函才是副本認可玩家為員工的媒介，身?上一封都沒有依舊能夠好好站在樓梯中也太反常了。
不過，這種沒名沒堂的猜測不必告訴其他人，她自己有數就行。
沈秋靡上前拉住鐵門把手，目不轉視：“你先?拿著，和我一起進去。”
以防尹歆然沒扛住，她還特地囑咐了一句：“不要亂走，跟緊我，有問題開口問，彆憋著。”
“誒。”尹歆然應聲，跟在沈秋靡身?後進入了26層內部。
*
直播間觀眾對?於沈秋靡的理解其實?頗為到位，她確實?缺少一個?平時能靠，緊急情況能拉著她跑的“智能輪椅”，以及一個?試驗自己想法的工具人。
方老師？
啊，方老師人家畢竟是老師，智商在線，學識淵博，合作可以，多?的彆想。
還是小尹同學好說話?。
她了解過他，公認的熱心腸老好人，脾氣超好從來?不會生氣，永遠對?身?邊的人或事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理想，總認為世?界像他以為的那樣美好，他們院搞大學生反詐講座的匿名案例原型就是他。
被?混入寢室群的騙子唬走了三五百。
爛好人一個?。
有什麼任務分配給他也是任勞任怨，嘴上抱怨幾句，回頭還是老老實?實?漂亮完成。
要是有一天她身?邊有人違法犯罪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尹歆然。
因此，沈秋靡就沒想過尹歆然會有什麼壞心思，讓他拿信函就拿著咯，又不是什麼難搞到的東西?，分分鐘的事兒。
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保持最基本的信任。
尹歆然這邊的想法如同沈秋靡想到的一樣。
當後者毫無芥蒂地將自己的通關?道?具一趴拉全?部塞給他時，他的內心無比震驚。
感天動地。
沈隊長居然這麼信任他的嗎？！！
就，屬實?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連進入26層這種聽上去就是在讓他送死的要求，他都沒有一點猶豫。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沈秋靡要留下這個?14層的玩家了】
【純正的傻白甜】
【傻白甜× 工具人?】
【隻有我的注意力在主播的信函數量嗎？這是真的多?啊，14樓的玩家給硬生生堆上高層，過於離譜】
*
26層沒有拒絕其他場次的玩家的來?訪。
推開門的一瞬間，如同進入特殊場景伴隨的沉重與浸水感撲麵而來?，沈秋靡眉頭一皺，心道?不好，側眸就看見跟進來?的尹歆然瞬間被?.乾廢了。
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摔得結結實?實?。
沈秋靡：……
失策。
不該圖省事把他喊進來?的。
看這樣子，他根本就進不來?。
她連忙拽著他的手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人拖了出去。待到尹歆然緩過來?給她回應之後，她才回到26層內部。
轉過電梯與樓梯所?在狹小通道?，她直接來?到了一個?開放辦公區域。
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
無數的，她所?熟悉的那種水人幾乎充斥了整個?空間。
每一個?工位上都有，過道?上也有，甚至是不遠處的會議室，因為牆壁用?了玻璃的材質，透明清楚，她能看到那裡麵也是人。
完好的，捅破的，滲水的，乾癟的水人，各式各樣都有，在這一層樓顯得擁擠又忙碌，而在沈秋靡進入它們視線的下一刻齊齊投過視線。
沈秋靡本能地呼吸一滯。
這場景太刺激了。
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這裡，竟然直接通向了裡世?界。
她完全?沒有想到。
彆的樓層也會是這樣的嗎？
所?以這才是電梯不給玩家開啟其他樓層的原因？
難道?說，每個?場次的玩家在他們所?屬的樓層看到的表世?界，其實?是副本專門製作出來?的“麵試場地”？
裡世?界的大樓原本的模樣，表世?界是對?玩家的蒙蔽——它才是真正的幻覺。
……
這裡到底有多?少幻覺？
她自己的記憶，還可信嗎？
打住。
她收回自己源源不斷冒出來?的疑問，將注意力集中於目前的狀況。
萬一麵前這些“公司員工”暴起傷人，外頭的尹歆然就可以憑借一懷抱的信函直接搖身?一變成為最高貴的頂層玩家。
人才招聘大樓（28）
水人員工盯了沈秋靡半分鐘, 沈秋靡也就硬生生穩了半分鐘，過於高的樓層讓她有些昏昏沉沉。
不知道是因為她身上沒有信函還是這?裡是裡世界, 她聽到的聲音漸漸不太清晰，帶著股子朦朧，水腥氣充斥整個樓層，異常嗆人。
運氣好的是這裡的水人對於沈秋靡的興趣很快消失，一個接一個轉身回?去，又?投入到自己忙忙碌碌的工作當中。
沈秋靡鬆了一口氣。
雖說她的工作牌還剩的有時常, 但也不多，她還想在26層搜一搜看看有沒有可用的線索，那點工作牌時長根本?不夠塞牙縫。
見水人員工們都不在意她了，她試探著走?進辦公區, 靠近它們。
它們依舊專心致誌做自己手?頭上的工作，似乎隻是把沈秋靡當成了公司的一份子。
非常好。
沈秋靡摩拳擦掌。
那她就開始翻東西了。
……
說是翻東西, 她也不敢多麼?明目張膽, 畢竟社畜也是有脾氣的, 她惹不起?, 所以隻挑了看上去奇怪的、詭異的東西湊近看看, 研究研究。
不過, 越搜尋, 越研究, 沈秋靡越能感覺到副本?場次的劃分是多麼?嚴格。
這?裡的每一個有玻璃外牆的房間她都能看清內部, 但沒有一間對?她開放，房間外的電子屏幕，無論大小, 她都看不清楚文?字，模糊一片, 隻知道有鮮紅的字幕緩緩劃過。
看來在彆的樓層找線索是行不通的。
她準備打道回?府。
分得這?麼?清楚，說明每一場劃出來的樓層中就含有所有線索，不存在跨場次的情況，玩家隻需要在分給自己的地圖中好好奮鬥，加油努力?，就可以打出一個不錯的成績。
這?倒是方便了玩家了。
沈秋靡邊走?邊猜測方老?師那頭的情況，忽然眼角餘光瞟到一個蔚藍色的包裹。
她站住腳步，好奇走?近一看，發現牆角這?玩意兒竟然是一個登山背包。
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一係列爬山需要的裝備也都準備齊全，和現代智能風的招聘大樓格格不入，畫風差距不是一般得大。
這?是…劉冕的東西？
沈秋靡不客氣地將背包翻了個裡朝外，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
最後她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一個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神奇之處的登山包，唯一特殊的便是它為什?麼?要出現在副本?之中。
也許連劉冕都嫌棄這?包裹太大重，所以給隨意扔在了26層，沒有帶下1層。
但問題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副本?裡呢？
要說是劉冕進副本?前本?就在爬山，身上背著這?個包，所以被帶進副本?了，那她自己的背包呢？
沈秋靡絕對?沒記錯，自己在進入副本?之前身上跨了個灰綠色的單肩包，裡頭裝了她的紙巾、保溫杯、筆記本?、平板還有筆袋等等一係列學生常用品。
劉冕的登山包被帶進來了，那她的單肩包為什?麼?沒有帶進來？
這?就奇怪了。
來不及多想，她趁腦袋愈發昏沉之前離開了26層，找到了靠在平台角落休息的尹歆然。
“怎麼?樣？”尹歆然看到沈秋靡回?來後，精神狀態好了不少?，撐著地板站起?來走?向她，“有沒有遇見危險？”
沈秋靡搖頭，將所見所聞簡要挑重點複述了一遍。
“東西？”尹歆然聯想到了什?麼?，解下他挎包的帶子，拉開拉鏈，從裡頭摸出一把美工刀。
“我不知道這?個是怎麼?來的。”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始我還沒注意到它在我包裡，還是餘哥問我乾嘛帶把刀，我才意識到這?玩意兒的存在。”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它為什?麼?在我包裡。”
沈秋靡接過刀柄翻來覆去看了幾圈，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普普通通一把美工刀，刀片上還帶著使用過度留下的凹陷坑窪。
她把東西還給尹歆然，蹙眉。
和他一樣，她也想不出來其中的關竅。
加上昏沉的負麵狀況削弱了她思考的能力?，她要串聯起?所有的副本?信息得出新的答案變得更加困難。
尹歆然的狀態也不好。
硬生生走?上高?層讓他消耗巨大，何?況上來的還不是他所在的場次，而是其他的副本?場，連沈秋靡都有點頂不住，遑論他這?個14層菜雞。
兩人於是回?了4層稍做調整，等待另外兩位隊友與他們彙合。
起?初沈秋靡是想走?24層的電梯下去的，電梯的消耗沒有樓梯大，但轉念一想萬一她帶著尹歆然踏進24層觸發了什?麼?突發任務，得到的結果還不如走?樓梯，遂打消了這?個想法，老?老?實實一階一階走?下來。
這?樣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到4樓就直奔擁有小沙發的休息區，沈秋靡還用積分買了兩個麵包。
兩個麵包她和尹歆然一人一個，剛好。
——隻不過是3塊錢的。
還能抗，10塊錢的有點奢侈，5塊錢的好像性價比沒有那麼?高?，她舍不得。
而且上去之前尹歆然已?經買過一次10塊錢麵包，再買不值當。
一通折騰下來，四樓已?經完全沒有了玩家的影子，該走?的全部都走?掉了。
“我現在覺得4樓真的無比親切。”尹歆然三兩下把麵包塞進嘴巴裡，吞咽後才開口感歎道，“再也不想上去了。”
那種昏暗的環境，粘稠沉重的空氣，時不時的窒息感實在難受，缺氧帶來的頭暈、注意力?不集中以及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等等生理性反應讓人時刻處於一種緊繃狀態中，上去一趟仿佛要了他的命。
沈秋靡沒說話。
尹歆然敏銳地注意到了沈秋靡的異常，走?過去關切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哪裡不舒服？”
沈秋靡沒有給她回?應。
她從最開始地坐在沙發上，到現在縮進沙發裡，麵部深深埋進軟墊之中，布料阻隔了大部分空氣，她卻感覺不到半分不適。
睜眼是湖泊，閉眼也是湖泊，越是想要對?抗它，它越是洶湧而來。
“我沒事…”
沈秋靡從沙發上爬起?來，又?開始掐自己的脖頸，讓自己穩在較為清醒的狀態中。
緩了二十分鐘，這?之間沈秋靡終於繃不住重金購入一瓶20積分的飲品，終於暫時將湖泊從她腦子裡趕了出去。
與此同時，通向電梯的那條廊道走?來了兩道身影。
尹歆然側頭看過去，看見了方代墨與餘信麵上的輕鬆。
似乎有好消息。
*
“也就是說，你們真的找到了可以修改編號的道具？”
沈秋靡摁著太陽穴，表情不善地盯著方代墨手?中的記號筆。
“不是修改，是蒙蔽。”方代墨糾正沈秋靡話語中的概念錯誤，“簡單來說，用一層幻覺掩蓋你身份卡和信函上原本?的編號，對?外展示的是幻覺編造出來的編號。”
“除了編號，隻要是和身份有關的東西，年齡、職業，甚至姓名，它都能改，隻不過存在有效期，也僅限新手?副本?使用——和你那張工作牌差不多的性質。”
“這?東西和方女士的支線連在一起?了，能找到它全是她的功勞。”餘信正色道，神情間藏匿著些許慶幸，“我們撞大運了，找到的道具正好適用。”
方代墨看上去倒是沒有餘信那麼?鬆口氣。
沈秋靡的工作牌還可以說是麵試程序中的神器，對?想要高?評價通關的玩家很適用；而她這?個針對?的，基本?上和麵試聯係不上。
畢竟麵試規則寫清楚了，要身份適格，改身份純屬給自己添亂。
那麼?針對?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其他玩家。
高?層玩家，有能力?獲得同等品質道具的人，或者像沈秋靡那樣看上去就有獨特能力?的人。
一個大概率用來自保的道具。
這?說明副本?早就明白玩家之間可能會有衝突，它沒有限製，隻是做出了部分緩衝手?段。
也許可以從中窺探到遊戲對?玩家的部分態度。
沈秋靡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表情比剛才更為凝重。
方代墨更加認可這?姑娘了一些。
腦子是真的好，要不是身體太弱，一定會有無比光明的未來吧。
而實際上——
沈秋靡：（靠近看道具）（被來自高?層的新的水腥氣熏到）（腦子又?隱隱約約浮現湖泊的影子）
（湖泊湖泊湖泊）（想要跳下去）（想去）（湖泊）
（拚命壓製）（難受想死）
（湖泊）
…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走?遠了些，又?從售貨機買了一把五塊錢的水果糖。
雖然不貴，效果一般，但它量多，她可以根據具體情況選擇用量。
靈活性極高?。
買到的下一刻她就給自己嘴裡塞了一顆，好歹壓住了那種不顧一切想投湖的詭異衝動。
方老?師也看了湖泊，怎麼?她看上去就沒有這?種瘋狂想要投湖自儘的欲望呢？
副本?打針對?呢？
想罵臟話了。
方代墨看沈秋靡買糖果，有些困惑：“怎麼?了？又?買吃的？”
尹歆然語氣不太樂觀：“這?是她買的第3次了。”
還沒有算他買的那次。
大家都發現了沈秋靡的異常。
“估計是受副本?影響過深了，”餘信分析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再這?麼?待下去，小沈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得下去。”
尹歆然把沈秋靡原本?的信函還給她。
遞到一半，突然又?收了回?來。
“讓我拿著吧。”他說。
人才招聘大樓（29）
尹歆然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們不清楚劉冕是否有看清身份卡編號的能力, 方老師的道具隻是附加幻覺，萬一被識破, 我可以拿著這些信函逃跑。”
他看了一眼自顧自吃糖的沈秋靡，她半垂著眼皮，看上去都?快睡著了。
“至少我的狀態好過沈隊長，拿著這些信函，整棟樓都?能去。”
“到時候真被識破了也?有機會，我可以逃跑, 你們可以想?辦法幫我脫困，找機會衝門。”
方老師望向沈秋靡，意?思?大?概是由她自己定奪。
沈秋靡沉默片刻，摸出自己的身份卡遞了出去：“行?。”
兩?個人很快完成?了身份卡的交換以及任務物品的分配。本來尹歆然還想?把自己那一封信函給沈秋靡, 但被後者拒絕了。
沈秋靡的意?思?是，尹歆然全部拿上走樓梯都?走得辛苦, 分出來一張萬一出意?外反而不美。
於是分配就隻是交換了兩?人的身份卡。
為了防止加深沈秋靡的負麵狀態, 眾人隔著沈秋靡老遠一段距離, 開?始改編號。
保險起見, 在思?慮周全的方老師的提議下, 沈秋靡卡上的“小秦”也?被改回了“小沈”。
記號筆道具修改效果限時十分鐘, 不多?不少, 但針對同一個人有冷卻機製, 這一次沒成?功就還得在副本裡等著。
看沈秋靡目前的狀況, 再留副本裡耽擱半小時，她瘋不瘋都?是個未知數。
他們要爭取一次通過。
迅速改完編號，一行?人通過樓梯來到一層, 餘信率先推開?了隔絕樓梯間與大?廳的鐵製大?門。
一樓此刻已經不剩多?少玩家了，比起之前沈秋靡下來那會兒冷清了不少, 隻在沙發區域有歇著部分玩家。
他們看上去疲憊不堪，身上多?有傷口，神?情陰鬱空洞。
餘信壓著嗓子，對幾個隊友說：“這些人基本上出不去了。”
不用說也?看得出來。
他們中有的已然不像正常人類了。
躺在沙發上的這些人眼神?渙散，有的嘴裡還一張一合說著什麼，臉色蒼白，神?神?叨叨地手?舞足蹈。嚴重的還會虛空鎖敵，對著麵前的空氣一通拳打腳踢，又掐脖子又抓臉，表情絕望，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死亡。
剩下清醒的便是跟著劉冕那群人，這之中有被劉冕幫助過的，有害怕離開?而選擇從?眾跟隨大?部隊的。
他們跟隨劉冕守在一樓大?廳，真心想?辦法救下那些瘋子的也?不少，都?圍在那頭嘰嘰喳喳討論，幫忙把犯病的玩家綁起來。
“售貨機的東西試過了，嚴重的根本起不了作用。”
“信函呢？能不能想?辦法弄一個來？”
“哪有那麼好?弄，信函和玩家綁得死死的，除非你死了才能給彆人。”
“那我們就真的把這些人扔在這裡不管了嗎？！他們，他們明?明?還沒死啊！”
“……”
“不知道。”
守在樓梯這邊的一個玩家看見了組隊下來的沈秋靡一行?人，急急忙忙迎過來：
“麻煩幾位出示一下身份卡。”這位玩家說話時有些緊張，也?許沈秋靡目前看上去實在太過詭異，她看向沈秋靡的眼神?更多?了一分害怕與警惕。
餘信攔在最前方，表情冷冽：“為什麼？”
說話的玩家縮了縮脖子，支支吾吾的：“有玩家告訴我們說，玩家之間混進來一隻鬼怪，劉哥就說查看一下每個玩家的身份卡。”
沈秋靡心一跳，不知為何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餘信眯了眯眼睛，氣勢拉滿：“你懷疑我們？”
“放心！我們真的就隻是看一下！沒有彆的意?思?！”
玩家忙忙慌慌解釋，聲音有些尖細，吵得人耳朵疼，沈秋靡稍微向尹歆然靠了靠，借力站直身體。
“之前有個玩家已經被那個鬼怪攻擊了，現在情緒還沒穩定下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拜托了！”
玩家的聲音引起了劉冕的注意?，他走過來，看著沈秋靡的表情有些驚訝：“是你們啊，4樓的玩家。”
他微微一笑，端的是親切友好?的態度。
“這麼說來，你們已經完成?麵試，拿到信函了，恭喜。”
方代墨對他點點頭，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展示給他們看。
五秒。
十秒。
眾人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沒問題，這位女?士，走那頭便可以通關。”劉冕指了指那頭的玻璃門。
方代墨悄悄鬆了一口氣。
接著所有人都?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卡，都?被判定為沒有問題。
劉冕看不出來被記號筆道具掩蓋掉的信息，他手?中的道具等級夠不到高層。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餘信走在了最前麵。
拉開?門把手?，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白霧之中。
方代墨的表情鬆快了不少，似乎是因?為通關近在眼前，她看上去格外悠閒放鬆，還幫沈秋靡拉著門把手?，讓她先出去。
在這一瞬間，變故陡然發生。
“不能讓她走！！！”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女?生從?沙發那頭站起身來，喊得撕心裂肺。
“那個女?生，那個女?生是小秦！！！我親耳聽到的！我不會認錯的！”
“快抓住她！”
“不能讓她走！”
“殺…快殺死她！”
沈秋靡一頓，慢慢抬頭，麵無表情看向嘶吼的女?孩——
正是在麵試房間中嚇跑了的何憶。
何憶被沈秋靡一看，嚇得渾身顫抖，退後幾步，無助地四處張望，想?要尋求其他玩家的幫助。
“快走。”方代墨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沈秋靡沒有動作。
“我有一個法子。”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視線看似落在何憶身上，實則透過何憶望著中庭那片同樣的白霧，目不轉睛。
“什麼？”方代墨聲音帶著焦急，“你不會還想?著打那核心線吧？認清楚狀況啊！”
沈秋靡沒聽方代墨把話說完，直接迎著走來的劉冕去了。
“試試。”她的話語順著空氣飄回來，“小尹同學待會兒拉我一下。”
尹歆然還沒摸清楚狀況：“誒。”
方代墨：……
學生太有主見了不好?！
被何憶喊了一通，吵吵嚷嚷的玩家們立時安靜下來，整個大?廳的目光都?集中落在了沈秋靡身上。
仔細看看，這姑娘確實不怎麼像人啊……
沒有一個玩家有所動作，他們呆呆地看著沈秋靡從?出口走回大?廳中央，站在劉冕麵前。
劉冕看著沈秋靡走向他，微微挑眉，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清楚的聲量，自信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沈秋靡冷漠臉。
劉冕一副“過來大?哥”的姿態，繞著沈秋靡打量一圈，換了個站位，擋住了她跑向出口的路：“你很清楚，你對抗不了我。”
沈秋靡持續冷漠臉，穩住自己高手?的人設，全神?貫注盯著劉冕的動作，直到聽到腦海中係統播報的道具生效的音效。
【滴——檢測到距離範圍滿足條件，您使用在玩家“劉冕”身上的「控製黏膠」已生效，倒計時15秒開?始計算。】
成?了。
她朝著另外兩?個傻眼的隊友大?聲喊道：“上樓！快！趕緊！！！”
劉冕表情一變，伸手?想?要拉住沈秋靡的手?臂，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沈秋靡根本沒管他，還在那裡指點江山：
“快快快！！尹歆然拉我拉我拉我！！！我跑不動！”
“這玩意?兒控不了多?久，快跑！衝24層！”
“帶我跑帶我跑！！”
尹歆然反應比方代墨快，他在沈秋靡開?始發號施令的瞬間便有了動作，嗖得一下竄過去拉著她的手?腕，撒腿就跑。
方代墨：……？
不是出口就跨一步的事兒，你倆乾啥呢？！
想?死也?不是這種模式啊？
吐槽歸吐槽，她還是跟上了團隊的步伐，向著24層衝去。
…說實話，核心線是什麼，她也?很想?知道。
【哈哈哈哈】
【前一秒，我以為主播要開?大?招了，屏息以待；然後主播：跑跑跑我跑不動來人拉我！】
【哈哈哈】
【主播要乾什麼啊？怎麼不通關往回跑？】
【想?打核心線吧估計，不是之前和方代墨說了嘛】
【現在的問題是，劉冕都?打不贏，打什麼核心線】
【看咯，感覺主播心裡有數】
在沈秋靡被拉走的前一秒，她看著麵露驚愕之色的劉冕，嘲諷一笑，痛快罵了一句：“傻逼。”
接著被拉著揚長而去。
劉冕彬彬有禮的麵具登時碎裂開?來，顯露出他原本陰沉的表情。
明?明?是個看上去弱不經風的女?人，本以為她能夠聰明?點，老老實實和他交易，還能撿回一條命。
沒想?到如此不知好?歹。
他沒有考慮到的是，剛才沈秋靡已經是差一步就可以通關的狀態了，他怎麼樣生不生氣完全不礙著人家通關跑路。要不是沈秋靡主動走回來，遠離出口，他甚至沒有憤怒的資格。
事態瞬息變化，一樓大?廳的玩家完全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見被打上npc標簽的女?生被隊友拉著跑路，緊接著十多?秒過後，劉冕也?跟著進了樓梯間。
巨大?的鐵門被他重重摔開?，幾乎撞出凹陷。
何憶縮在角落嗚嗚咽咽，抱著頭，捂著臉，將腦袋埋得深深的。
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有鬼怪圍著她轉圈跳舞。
人才招聘大樓（30）
15秒內, 幾個人哐哐哐飛奔上了3樓，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方代墨邊爬樓邊喊：“上哪一層啊？”
“……24啊。”沈秋靡呼吸不穩, 隔半天?才回話。
“不是你給他劉冕也說的24，我還以為你要去彆的樓層。”
“來不及，他能跟上。”沈秋靡已經能聽到樓下鐵門被重重撞開的聲音，“就?24層。”
方代墨神情一凝，默默加快了腳步。
沈秋靡幾?乎是被尹歆然?拖著?跑路的，她本?人基本?上沒剩下多少力氣, 能每一步踩穩到階梯上就?已經是萬幸了。
儘管累成這樣，她還是開口道：“方老師，不要硬生生跟著?我們上24層，不好?上…去14或者15層坐電梯。”
說話她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方代墨沒再多問, 按照沈秋靡的安排在?他們走到15層後閃身進了樓層內部。
尹歆然?則帶著?沈秋靡繼續跑。
他也有點扛不住，但沒辦法, 他好?歹完完整整走過一遍全部樓層, 身上還帶著?沈秋靡所有的信函, 他必須堅持。
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舍, 並沒有被方代墨離開造成的聲響吸引去。
但漸漸的, 他們速度慢下來, 追著?他們的腳步聲也緩下來, 並沒有剛才那樣的緊逼之?勢。
終於, 費儘千辛萬苦, 沈秋靡和尹歆然?抵達了24層。
這會兒沈秋靡看上去倒是比尹歆然?還正常些，後者已經快撐不住了。
走電梯的方代墨比所有人都快，她就?守在?樓梯口, 聽見有人來的聲音後立刻開門，幫著?沈秋靡把半死不活的尹歆然?扶進樓層內, 將自己的信函也塞給了他，試圖給他續命。
接著?她用了一堆搬過來的椅子物件堵了樓梯口的鐵門。
“這個擋不了多久，”沈秋靡氣喘籲籲，“您帶著?尹歆然?躲起來。”
“你呢？”方代墨問，“為什麼非要爬這個樓梯，明明電梯更快。”
沈秋靡摁著?胸口瘋狂呼氣吐氣，目光注視著?樓梯口。
她一字一頓：“放心，我有數。”
*
劉冕從1層追上24層，站在?了24層的樓梯平台上。
14層走掉的估計隻是那女生的隊友，無需在?意。她以為用這種?小手段就?能騙過他，隻能說有些過於單純。
劉冕的直播間內此刻熱鬨非凡，看笑話的有，支持他的有，兩邊直播間來回倒的更有，他們提醒他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但他看不到，也沒有機會看到這些話。
他單手撐著?樓梯扶手，眼前一片片發?黑，他卻隻當作不按規則進入樓梯間的副作用。
通向樓層內部的鐵門關得嚴嚴實實，他推了推，感受到門後一股推力。
劉冕冷笑一聲。
這點小花樣還擋不住他。
他憑著?一股蠻力生生砸開了門板。
【果然?，這也是個開天?賦的】
【力量型的輸出，結果想不開非要找死】
【他太自信了】
【小沈算計得明明白白】
【？我是哪一步沒跟上？主播做啥了？？】
門後，沈秋靡靜靜站在?過道另一頭，看著?劉冕的眼睛隻剩下平靜。
她看上去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
劉冕握緊雙拳，幾?息間就?逼近了沈秋靡。
後者身體?一歪，進了旁側一間沒有麵試官值守的房間。
房間外的小型電子屏處於待機狀態，昭示著?這個房間的無害。
劉冕心中嘲笑她自尋死路，立刻跟上去，身影陷進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房間的門自己緩慢關上了。
門邊的電子屏閃了閃，浮現?出一行猩紅的文字：
【麵試官就?位，適用麵試規則】
*
劉冕進入房間內，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麵試官位置上的沈秋靡。
房間些許昏暗，中央一把破舊的木椅，有光從吊頂上直直打下來，顯得詭譎非常。
他沒有管房間中的椅子，二話不說對著?沈秋靡伸手，試圖將她從座位上薅下來，再給她一拳頭撒撒氣。
一個沒什麼武力的女玩家，居然?讓他等到這個時?候！天?知道他在?樓下裝了多久，臉都要笑爛了。
沈秋靡一動不動，側頭看向他，動作間帶著?麵試官特?有的遲滯感，一卡一卡的，與人偶無異。
她直勾勾地盯著?劉冕砸向自己的拳頭，眼睛都不眨一下。
砰！
是身體?撞上牆壁的聲音。
高大的男人自牆壁上滑下來，吐出一口汙血，看著?沈秋靡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小秦是麵試官沒錯，但麵前這個女生她絕對是玩家！
鬼怪混入玩家群體?最開始隻是他放出來的虛假消息，不可能是真?的！
她怎麼能坐在?麵試官的位置上，真?的替代了麵試官？！
不可能！
沈秋靡麵無表情。
【麵試規則第?二條——進入麵試場所應該正式、嚴肅、態度端正，注意麵試禮儀，場所內禁止暴力】
禁止暴力。
工作牌時?限還剩下不到兩分鐘。
來得及。
她輕輕開口，語調中不帶任何感情：“請在?房間中央的椅子就?坐。”
劉冕瞪圓了雙眸，發?了狠再次衝向沈秋靡。
他不信這個邪！
卻又再一次被規則製裁，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樓層越高，危險程度越高，規則的效力越高，違反規則的代價自然?也會隨之?上漲，這就?是沈秋靡非要跑到最高層的原因。
她還是那一句話：“請在?房間中央的椅子就?坐。”
遭受了兩次攻擊，劉冕的大腦已然?不怎麼清醒，他渾渾噩噩聽從沈秋靡的指示，癱倒在?了房間中央的木椅上。
他隱隱約約明白，事情走到現?在?，已經不受他的掌控了。
坐上木椅後，如同之?前麵試時?那樣，黑暗逐漸蔓延開來，黑影，水花，人聲，加上之?前強行上樓留下的負麵影響……
他明明不是第?三場的玩家，卻仍能被沈秋靡的話所影響。
……
她到底是什麼？
黑發?血衣的女生漠然?地望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
眼前一片漆黑。
工牌而後失效。
前台上，沈秋靡連道具都沒有取，直接向後一靠，緊閉著?雙眼，呼吸微不可聞。
房間的門因為麵試官的缺位徐徐打開，門外蹲守的方代墨立刻衝進來，瞟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沈秋靡，徑直朝房間中央的劉冕走去。
椅子上的男人此刻已經失去了意識，嘴角留存血跡，好?不狼狽。
方代墨居高臨下望著?他，眼眸中唯餘冷漠。
她抬手，美工刀的利刃刺入男人的脖頸，濺起一片血花。
刀子一進一出，一條性命就?此消亡。
那邊沈秋靡聽到動靜，睜開眼睛。
方代墨側頭：“你動作慢了。”
沈秋靡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我起不來……下次會注意的。”
“希望不會有下次。”方代墨皺著?眉頭，將美工刀扔得遠遠的，見沈秋靡盯著?刀看，想了想解釋道，“這是小尹給的，說是突然?就?出現?在?了他的包裡。”
這個沈秋靡倒是知道。
“說起來，我這裡也有一些不明來路的物品，之?前進副本?的時?候翻身份卡，翻出來一堆不認識的藥片，你那邊有同樣的情況嗎？”方代墨將藥片摸出來展示給沈秋靡。
沈秋靡一怔，還沒說什麼，腦子愈發?混亂，耳邊的嗡鳴越發?吵嚷，她撐不住，還沒說話就?又倒了回去。
*
好?半天?沈秋靡才重新醒過來。
她目前人已經被挪到電梯裡，整個人被好?好?安放在?稍微乾淨的角落。
……感動。
有隊友真?是太好?了。
她動了動手指。
……
嗯，動不了。
也許直接坐人家麵試官位置的這項舉動還是有些超前了。
她現?在?腦子還嗡嗡的。
這種?嗡鳴壓下了其他零零碎碎的幻覺，反而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些許。
非常好?。
沒了阻礙，她可以大大方方去一樓中庭看看。
就?是需要隊友提供一點點小小的幫扶。
這趟不虧。
在?被何憶認出的那一瞬間，她腦子裡劃過一連串的想法，有直接通關萬事大吉的，有事已至此不如再賭一次看看能不能反殺的，還有要不直接衝中庭滿足好?奇心的。
最後，賭一次的想法戰勝了其他。
直接走掉她不甘心，衝中庭又太過冒險，特?彆是在?身邊有人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探索未知地圖實在?不是什麼好?選擇。
雖然?賭的過程驚心動魄，要是沒有尹歆然?帶她跑路，要是劉冕再聰明一點不追樓梯給自己添負麵buff，還說不準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雖說坐上麵試官的位置於她來講過於大膽，坐上去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已然?近乎於死亡，感覺不到溫度，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仿佛一具屍體?，冷漠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但結果是好?的。
贏的依舊是她。
一直蹲在?沈秋靡身邊守著?的尹歆然?發?現?她醒了，驚喜出聲：“方老師！人醒了！”
“你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沈秋靡張張嘴巴，說不了話。
她無辜眨眨眼，目前隻能勉強用眼睛表達情緒。
而方代墨看到沈秋靡的麵孔，卻是有些詫異。
沈秋靡不對勁。
很?不對勁。
紮高的丸子頭早就?散開，墨發?一縷縷貼在?她的麵頰上。
她的眼中漆黑一片，沒有半分光亮，宛若沒有生命的死物。
以及…她的身上潮濕得過分，像是去花灑下轉了一圈。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了大樓的四層。
“走。”
方代墨迅速扶起沈秋靡，將人半架起來，嘴裡還不停數落。
“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要是剛才你老老實實走門通關，根本?搞不成現?在?這個樣子。”
沈秋靡張了張嘴巴想說話，哈了半天?氣沒能說出來。
方代墨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不能再拖了，現?在?就?走。”她的語氣不容置喙，並且招呼尹歆然?來架另一邊。
意識尚存的沈秋靡：……
乾啥呢這，羈押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