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陌生人。”
“我感覺她會咬我。”
“如果你欺負它的話,確實。”
兩人都是惜字如金的性格,對話過程簡短到在電視劇裡隻能呈現10秒鐘,勻速前行的秒針卻在最後那句“確實”定格,卡在藍蘇的喉嚨口。
藏在被子裡的拳頭鬆了又緊,藍蘇咬了下後槽牙,想起自己的溫室嬌花人設,硬生生擠了個柔弱的表情,眉頭蹙起,嘴唇微收:
“可是,我怕蛇。”
霍煙望著她,平淡冷漠的臉勾起一絲玩味,似乎從一堆褪色的老舊玩偶裡找到了一隻顏色鮮亮的精致芭比。
她喜歡看藍蘇演戲的樣子,演技蹩腳,又很努力,透著一股有菜又愛玩的純真。
“它不咬人,除非來者不善。”
她挑釁,看看藍蘇下一步會做什麼。應該不會哭,但大概會做出更加柔弱的嬌軟玉潤的表情。
3秒過去,藍蘇臉上的委屈卻未增加,反而冷了下去,勾出一個看似和善,卻藏著刀子的微笑:
“它一直在地上,要是我不小心踩到它,或者條件反射砸到它,你該不會生氣吧?”
霍煙的眼皮半垂,唇角滿意地勾起。藍蘇不是普通的千金大小姐,那副看似柔弱的身體,一定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冷酷、狠戾、惡劣的秘密。
抬手打了個響指,朝地上的黑蛇勾了勾手指:
“bella。”
bella隻認她的聲音,聽到叫喚,立即乖乖地爬了過來,順著霍煙光潔的手臂攀附到生態櫃的樹乾上。
玻璃門合上,啪嗒一聲,藍蘇的身體肉眼可及地放鬆下去。而生態櫃裡的bella卻不怎麼滿意,衝著這個占據主人床鋪的女人不斷地吐信子。
雲層在夜深之後堆積起來,遮住半圓的月亮,天地陷入幽深的籠罩,黑漆漆的。
到後半夜,雨逐漸下了起來。雨點密集,霹靂啪噠打在後院的芭蕉樹上,敲出擊打樂的鼓點。
霍煙睡得淺,在雨聲中睜開眼睛。
她其實很喜歡下雨,總覺得內心深處那些堪稱恐怖的回憶能被衝刷掉。但她上次打開窗簾看雨時,被一顆子彈擦著脖子打過,那之後,窗戶換成了防彈玻璃,她也沒在晚上打開過窗簾。
腳掌踩上地板,冰涼的觸感喚醒內心的寧靜,昏暗的壁燈下,她在地板上來回走動著,經過無障礙扶手,繞過輪椅,感受每一個步從腳底傳來的堅實感。
目光一轉,落到床上的人影。
如果不是這一眼,她幾乎忘記,今晚還有個女人跟她同床共枕。
藍蘇的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
睡覺的姿勢也很奇怪,側躺朝外,全身蜷縮在一起雙手抱膝,頸骨收縮,下巴抵著膝蓋——這是嬰兒在母胎裡的姿勢。
同樣,是人在感受不到安全時,下意識會回到身體記憶最安全的媽媽肚子裡的姿勢。
她蜷成一團,單薄的背蓋在身上,能夠清晰看到身體的輪廓,甚至是隆起彎曲的如貓科動物一般的脊骨。
霍煙就這麼站在她跟前,光線微弱之下,人影顯得模糊,就跟心中從未打開的那扇門一樣籠統地罩在藍蘇身上。
少傾,藍蘇似乎在夢裡見到珍貴的人,好看的唇淺淺上揚,單薄的眼皮惺忪地掀開一條縫隙,在模糊的燈光中看到一個穿著藍色睡衣的身影,沒看清楚,又被山倒的睡意打敗,沉沉睡了過去。隻在徹底睡著前,發出一聲夢囈:
“姐姐......”
嗒!
一滴露水劃過荷葉,墜入清晨平靜的湖麵,清脆一聲,漾開一圈圈起伏的漣漪。
矜貴的神在她看向世人的時候,注定墮入凡間,不再是神。
譬如,這麵湖泊,曾是冰封的雪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