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句,方才興致缺缺的陳澍就差又從馬車上蹦起來了,她雙眼炯炯地盯著雲慎,鞭子一抽,朗聲道:
“你且瞧好吧!”
——
篝火劈啪作響,兩串草草插上的不知取自哪裡的烤肉又落下幾滴油,於是那火焰便更旺了,烤亮了圍坐一旁幾個馬匪的麵龐,不知道是誰吸溜了一下口水,又砸吧了一下,清晰的口水聲在寂靜的夜裡愈發明顯。
不遠處,被拴在樹邊的幾匹好馬不安地踢了踢草皮。
正烤肉的老大頭也不抬,便踹了一腳身旁的老三,罵道:“沒出息,不是剛給你了一串嗎?這點肉也饞,小心把馬驚了。”
“不是我啊!”那老三叫苦不迭,“大哥我都吃飽了,要出聲也是打飽嗝……”
“你就狡辯吧,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一天到晚的餓鬼樣,還真給你唬過去了。”老大一邊翻動烤肉,一邊道。
誰料他話還沒說完,又傳來一聲吸溜口水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口氣倒很是誠懇:“確實不是他,是我。你烤這肉聞起來真香,好吃麼?”
“當然——”這回,饒是那老大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當即抬頭。
隻見黑夜中一個身影靜靜立在路邊,手無寸鐵,背後隻一架馬車,再細看,這來人竟是個小姑娘,長發淩亂,腰間還掛著趕車用的馬鞭,大抵是才路過,停下車,又往路邊走了兩步。
馬匪老大假笑起來:“喲,這是哪裡來的小丫頭,饞了?叫你那車裡的主人給你買去,我們護著鏢呢,大人的事,小孩彆管。”
陳澍自然不怕他,又走進了些,指著那烤肉道:“你不是有兩串麼,你一串,這人已吃了一串,不還有一串麼,分我一串又何妨?”
“你這小丫頭懂啥。”老三道,拿著手裡已經啃得光禿禿的肉串驅趕她,“去去去,這是留給我們望風的弟兄的。”
“是啊,我們來自中原的鏢局,如今身負要務,你一個小丫頭,不懂就彆來湊熱鬨了,趕緊回去駕你的車去吧,你主人該等急了。”那老大也溫言道。
“兩位誤會了,車裡可不是我的甚麼主人。”陳澍衝他乖巧一笑,“卻是你們那個望風的兄弟,他已被我捉啦。要我說,你們不如把這串肉分給我吃一口,看在這肉的份上,雖然你們是惡貫滿盈的匪徒,我下手也會輕些哩!”
老三想也不想便冷笑一聲:“你這丫頭說話真是猖狂,我們三人從南搶到北,從來不曾失手過——”
“我們三人從南護鏢至北,從來不曾失手過。”那老大打斷他,道,“二弟也不過是去防備這路上的匪賊,片刻就回了,姑娘說這話可是冤枉好人了。”
“冤枉好人?”陳澍不免想起白日的經曆,這便不開心了,道,“哪裡冤枉你們了?且不說你那二弟儘招完了,就說你二人,深更半夜露宿在外,馬匹比行裝還多,哪家鏢師是這麼護鏢——”
她話還沒說完,這兩個馬匪便發難,用他手上的兩串肉往篝火裡一挑,老三再一踢,伴著木柴的火星子被撲得往前一濺,接連落在陳澍腳邊,不過幾個呼吸間,便點燃了陳澍腳下的乾草。
火焰熊熊燒起,很快便爬到了半人高,幾乎將陳澍整個人蓋了過去。
“還呆在那乾啥?”老大轉身抄起腳邊彎刀,怒斥老三,“趕緊收拾東西跑了!”
但此番話這回卻一點用沒有,話音落下,那老三卻仍傻站在原地,兩股戰戰,神情越發恐懼,老大才又跟著他的目光回頭,這一看,他自己也呆住了。
烈烈火焰裹著陳澍,隨著風越燒越旺,可她竟毫發無傷地站在原處,兩頰通紅,長袖飄揚,在無邊夜色中顯出一種怪奇而瑰麗的美,眸中似乎也有火在燒,卻像是單純氣的。
“真過分。”她嘟嘟囔囔地說,委屈極了,上前一步,就這麼生生地從火焰中抓出一根燒得發紅的木棍,信手一揮,朝麵前的老三當頭打去。
於是火焰便從木棍蔓延直他的衣襟,那老三旋即便燙得慘叫起來,陳澍手下動作不停,再狠狠一打,打得他半隻手也脫位了,跌落在草破上,一麵吱哇亂叫,一麵狼狽地滾滅身上的火。
她歪著頭盯著那老三看了一會,輕哼了一聲,終於出了氣一樣拍了拍手裡的木棍,朝這老大看來。
“你為什麼還不跪下求饒?”她好奇地問,“不惜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