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醞釀著,於曼麗卻感覺到了久違的寧靜。
這是租界內一處住宅,門窗緊閉,窗簾拉得緊實。
外麵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於曼麗迅速拿槍,捂著腹部的傷口,到門後藏了起來。
門鎖在轉動,進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這才鬆了口氣,放下了槍,從後麵走了出來。
“身體好了點嗎?”張明心腳踢上門,放下手裡提著的飯菜,擱到了飯桌上。
於曼麗走過去坐著,和她相處還有些生疏,隻點了點頭。
“晚上明意來接你走,東西你都收拾收拾。”
張明心拿了兩份碗筷,給了於曼麗,兩人開始沉默地吃飯。
吃完飯,天色越來越黑,快到了分彆的時候,於曼麗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是哪裡的人,為什麼要救她。
“我是中國人,”張明心坦承了自己的身份,對上她疑惑的眼神,緩緩道:“你知道敵人的政策嗎?感化人才播布於其古老帝國,實為將來在東亞大陸樹立我之勢力之良策。奴化教育,以利統治,就是如此。”
於曼麗還是不明白,一個從小賣掉的孩子,沒什麼溫暖的女人,要求她有什麼覺悟呢,她本來是重慶方麵的囚犯,不效力則死,沒有信仰,也就無所謂忠誠。
於曼麗的信仰,源自於她對明台的愛情。
張明心扭頭朝她笑笑,道:“雖然我們的努力微不足道,未來曆史上或許不會留下我們的痕跡,但是我們無悔,因為我們真的存在過,犧牲過,這就值得了。”
又過了些時候,明意就來了,把她帶到報社那邊安頓,由沈從安照看著。
“明台怎麼樣了?”一出家門,於曼麗就忍不住問,她之前問了張明心,對方隻說叫汪曼春捉著了。
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不敢出去,怕隨便露麵,害了張明心她們。
明意臉上刻意揚起的弧度下了來,垂頭喪氣地說:“進了76號的大獄,能打聽到什麼消息?左右熬著刑罷了。”
於曼麗眼眸裡的擔憂又添了一層,明意開著車,說:“你先安心養傷,有什麼消息我會遞給你。”
明意心裡的負擔又加重了,阿香接了電話說,大姐明天就回來,這該怎麼跟她說。
她不用開口,桂姨就告訴了大姐,急得她火急火燎地催人開車去76號。
明意一回家就收到這個消息,狠狠剜了桂姨一眼,遲早要除了她。她隨即追上大姐出去,雖然不知道大哥他們在謀劃什麼,但大姐和她,隻能是傷心欲絕,萬事不知的姐姐與妹妹。
極司菲爾路76號,高牆鐵門,漢奸走狗,把裡麵的黑暗與血腥,封禁的嚴實緊密。
往裡遞了話,說是明樓的妹妹,就有人進去通報了。不出片刻,明意就被領了進去,而她的姐姐,正在汪曼春腳下卑躬屈膝,給她擦拭鞋子。
明意跑過去,擁住了跪在地上的大姐,汪曼春丟下團手帕來,一副高高在上的可惡態度,說話不乏報複的痛快。
“這是明台的十根手指甲,這張手帕拿來包裹明台的骨灰可能小了點,不過,包他的殘渣廢料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知道明台在死去活來的時候,叫了幾聲媽媽、幾聲大姐嗎?哈哈,我告訴你,他叫了兩聲媽媽,無數聲大姐救我!當然,救人你是救不了了,收屍還是有機會的,我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隻要你跪下來求我!”
“我順便跟你說一聲,我是出於一片好心才把這些殘渣廢料送些給你,等死刑執行後,你可能連灰都找不到,留著做個念想吧。”
一字一句,都如重錘敲在大姐和明意的心上,讓人痛徹心扉。
明意扶著大姐,抬頭盯著美豔卻十分狠毒的女人,堅定了每一字道:“汪曼春,你這樣對大姐,以為大哥會原諒你嗎?”
汪曼春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隨即笑得更得意,“那可不一定。”
明意驚訝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樓的連廊下,站著明樓、阿誠,以及藤田芳政。雖然猜測到大哥他們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真正麵對這場麵,心還是涼了半截。
兩人的爭執也無所謂了,大哥或是演戲,大姐是真傷心,傷心到甚至口不擇言。
“你跟我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