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沁人心脾的香風撲進謝留懷裡。
那麼滑不溜丟,像極了一條會遊弋的魚。
胭脂故意趴在他膝蓋上哭,哭聲嬌啼,情真意切,“夫君,我終於把你盼回來了,這些年你不在,我數個日夜都提心吊膽的。好在夫君平安歸來,我同阿翁都該放心了。隻是你怎能連自己娶的妻都記不得了?”
謝留走時她還小,同謝慍同樣大的年紀,現已不止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就像從好聞的胭脂水粉裡脫胎出來的,膚白賽雪,眉眼如春。
淚珠單純懸掛在她眼角,就足以迫使人舍不得她再哭。
謝留在戰場五年,不管軍中還是殺人,都忘了世間還有這種包含旖旎春.情的女子香,趴在他腿上的人看似是在傾訴衷腸,實則沒多正經。
明明在虛情假意、故作聲勢地嚶嚶啜泣,卻還要時不時抬眸瞥一眼他的反應。
紅唇飽滿,媚眼如絲。
就是這種有意無意透著算計的撩撥,讓謝留嘴角微彎戲謔含笑,勉強將她納入眼底。
可惜有人見不得她好,上來一把將她推搡開。
謝慍:“彆碰我兄。”
他護犢似的道:“少在這假惺惺,你才不是真心想我阿兄平安回家,都是裝的!”
這頭蠻牛,大好敘舊情的機會被破壞,胭脂也在心裡暗罵。
但謝慍還是太年少,他不知婦人手段的高超。
胭脂就勢抵抗了兩下,就鬆開了謝留的衣角,姿態柔弱地撲倒在地上。
就讓滿屋人都看著吧,看謝慍是怎麼欺負她這個嫂嫂的。
她有一雙秋水如泓的眼瞳,與謝留對視,紅唇微啟,哀戚地叫喚一聲,“夫君,我沒有。”
意外的是,剛才對她難得表露一絲興趣的謝留沒有任何表示。
胭脂心裡打鼓。
昔日的傻子再見已非當初,她竟有些看不透他。
為了挽回局麵,她故作委屈,掩麵而泣:“我知道小叔厭我,可話也不能亂說。夫君不在這幾年,家中營生全靠我開的那間糕點鋪子,府裡偏逢漏雨,沒餘錢請工匠修繕,也是我冒雨去修……做人要講良心,我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至於在夫君回家這日數落我的罪過。”
謝慍急著拆穿她:“胡,胡說,修繕沒錢是因為都用在你自己身上,拿去買胭脂水粉了!”
胭脂氣得想冷哼。
直接略過“私吞”的指責,嬌憐的道:“是啊,多虧了夫君有本事,要不是靠著夫君當兵的賞銀支撐,家中還真要揭不開鍋了,有了這些錢,才能靠幾塊糕點填補家用,沒想到反遭小叔嫌棄。”
謝慍:“你信口雌黃……”
“我沒有亂花錢。”
胭脂大聲搶白:“平日裡掙的錢也都悉數交給了阿翁,不曾中飽私囊。我還年輕,吃不飽睡不暖穿不好都沒關係,隻要阿翁同小叔身體康健,外加彆怨我就行。”
“你!”
“好了二郎。”
謝慍惱火地回望。
旁觀良久的謝伯卿才出來主持局麵,“我同你說過什麼,你都忘了?”
胭脂跌撞地跨過門檻,渾渾噩噩,似乎還想不通自己怎麼會被趕出來。
就在剛才,差點她就要跟謝留你儂我儂,虛偽地重敘一番舊情了。
畢竟他剛才看她的眼神很符合在軍營裡憋久的人,幾年未識過嫵媚女子,視線毫不遮掩地侵略她這片芳土,饒有興致還大膽露骨。
結果……都怪謝慍!
要不是他打岔,她早已經在重逢第一麵將謝留拿下了。
之後謝留和謝伯卿、還有他帶回來的那些人有正事要說,不便她聽,指揮她出去。
謝慍則主動扛起了監督的責任,跟防賊一樣防著她。
在她磨蹭得想聽聽謝留他們要說什麼事,多打聽些情況時,推她催促,“快走,少死乞白賴地留在這。”
胭脂想起他的狐假虎威,受到這麼大的驚嚇,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壓低嗓音抱怨,“什麼話連我也不能聽?我難道不算這家的人?神神秘秘,嘁。”
謝慍與她相看兩厭:“憑什麼叫你聽。”
胭脂走到半路停下,揚起頎長白頸,陰陽怪氣道:“我說小犢郎,我可是你兄的婦人,你兄這次回來了,你還敢不敬著點我?”
謝慍受不了地瞪她,“不許你這麼叫我!”
“不叫就不叫,你當我稀罕呢。”
謝慍:“我阿兄不認得你。”少年郎的眼中充斥著憤恨和興奮,“他記得我,記得阿翁,唯獨把你忘了。這就是說,你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麼!”
胭脂眼皮又開始跳得厲害了。
她捂著越跳越心慌的胸脯,“你吃大力回春丹了是嗎,說話這般大聲。”她耳朵都快聾了。
“他忘了就忘了,我可不期望他想起來。”
謝慍冷哼,“我會告訴他的,這幾年你做過的事,看我阿兄怎麼治你。”
胭脂:“謝留隻是暫時忘了我,又不是不歡喜我。等著瞧,到時就看,是你兄治我,還是寵我——”
趁著沒有其他人,她在謝慍跟前逞強地大放厥詞。
庭院樹葉落下一片,寂靜中又伴著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