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的作品完全不同,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的樂章進行之間並沒有停頓。
因為當時在門德爾鬆的時代,樂章以及樂章之間實際上是會進行鼓掌的,這種鼓掌經常會讓音樂之中的情緒中斷,損壞音樂的完整性。
因此,為了讓觀眾不再鼓掌,再加上作曲家他們又不好直接對著所有觀眾開口,提醒他們不要鼓掌,門德爾鬆便想到了這種方式,來阻止觀眾鼓掌。
既然你們會在音樂暫停的時候鼓掌,那麼如果自己音樂一直不停呢?那麼你還會不會鼓掌?
門德爾鬆經過研究,便讓樂章與樂章之間完全相連。
而為了讓樂章的獨立性體現出來,他便選擇讓樂章之間的鏈接儘可能薄弱。
因此,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便以這種方式呈現在眾人麵前。
後續隨著時間的推進,在樂章以及樂章之間不得鼓掌,也逐漸成為了音樂會的規則。
陳秋自然而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他的手掌緊握,將音樂完全握在掌心,讓樂團內所有人的聲音消散,隻留下最後一點點的巴鬆管,也就是低音管身上。
在和秦弦視線交錯確定之後,他的所有注意力便放在了巴鬆管之上。
他緊握著指揮棒的手臂,將指揮棒點向最遠處的巴鬆管,緩緩地向著外麵拉扯而出。
音樂廳內變得格外寂靜,隻剩下巴鬆管的聲音,連接著第一以及第二樂章。
一股看不見的橋梁地基,伴隨著陳秋指尖的指引,將第一樂章以及第二樂章進行鏈接。
地基已經出現,陳秋手中的指揮棒再次揮動,飄向遠處的長笛。
長笛的聲音響起。
隨後便是小提琴。
再往後,整個樂團終於再次複蘇。
在這溫柔悲婉的音樂之下,陳秋的手臂揮動,如同大海一般,讓音樂如同浪花一般,一波一波地進行向著遠處推進。
陳秋與秦弦沒有交流,在音樂即將到秦弦小提琴走進的位置,陳秋僅僅隻是看了秦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而秦弦似乎接收到了陳秋的提醒一般,他已經將小提琴夾在肩膀之上,眉毛略顯憂愁地伸展,看向自己麵前的小提琴,嘴角緩緩上揚。
嗡……
小提琴的聲音在此時此刻響起,如同對著某人傾訴一般,哀婉之中帶著令人難以言喻的憂傷。
秦弦此時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麵前的小提琴之上,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小提琴,就如同看著自己的愛人一般,嘴角的笑容逐漸揚起。
如此音樂,很是漂亮。
此時此刻已經到了慢板樂章。
慢板樂章顧名思義,就是速度比較慢,偏向於抒情的樂章。
這樣的樂章,相比較第一第三樂章那種偏向於看技術的樂章,他其實更偏向於演奏者他對於音樂的理解。
如果演奏者對於音樂的理解足夠,那麼第二樂章將會是全場最為耀眼的光芒。
如果演奏者對於音樂的理解略顯粗糙,那麼第二樂章將會把他的薄弱點最大程度地給丟在在場的所有人麵前。
畢竟音樂的尺度已經拉扯到了最大,你就算技巧再怎麼華麗,伱在這些幾乎是拿著放大鏡看音樂內容的地方,你技巧再強也沒有辦法讓音樂的表現更上一層樓。
技巧對於很多人而言隻是一個敲門磚,雖然有些曲子可以力打磚飛,但是越往上,就越看演奏者個人對於音樂的理解。
像是那些最頂級的專業比賽,大家的水平實力差距其實並不算特彆大,大家的區彆就是在於在演奏之中誰犯的錯誤更少,誰對於音樂的詮釋更漂亮一些。
而秦弦,他作為海音這邊入學的第一名,他不管是技巧,又或者是其他方麵的內容,自然而然沒有任何問題。
特彆是麵對這種純粹看音樂理解,並不需要特彆多技巧的地方,秦弦對此更是如魚得水。
這一首作品,自從上次期末考試之前他就已經開始研究了,一直研究到現在。
和之前不停地被追趕著,逼迫著他去練新曲子,沒有時間去摳音樂的細節的日子,根本不是同日而語。
再加上身邊還有陳秋的存在。
因此,秦弦的表情格外的放鬆,他徹底沉浸在自己所構建的音樂世界之中,放棄了對於外界的一切感知。
他徹底沉淪於音樂之中。
而陳秋也同樣感覺到了秦弦對於音樂的詮釋,感受到了他此時此刻的狀態,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不錯。
他所期待的就是這一點。
他為什麼那麼放縱秦弦,一直對著秦弦說,要他演奏出他自己來。
原因就很簡單啊。
因為秦弦他可以做到。
他在演奏出他自己的時候,他所表現出來的音樂是最強的。
他徹底沉淪在音樂之中的時候,他對於音樂的表達以及詮釋,是他之前畏畏縮縮時候的數倍。
當他開始享受音樂的時候,他的音樂之中就開始有了光芒。
不僅如此,他的音樂之中還存在著一種依賴。
他的演奏並不會特彆的自我,類似於那種絕對的獨奏演員的那種自我。
他的演奏在自我之中,會自動適配著周圍的樂團。
所有的一切結合在一起,這就是陳秋選擇秦弦的原因。
秦弦或許並不是什麼頂級的獨奏演奏家,他也很難在世界比賽上獲得獎項,成為世界冠軍。
但是,在樂團之中,他絕對是一個足夠稱職的首席。
平常演奏的時候,他可以帶領著樂團努力前進,跟上自己的步伐,調動弦樂組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他獨奏的時候,他也能表現出不俗的影響力,讓他和樂團融合在一起,兩者相互成就。
這個就是最適合樂團首席的天賦。
他就是天生的首席!
陳秋的嘴角上揚,帶動著樂團,讓樂團配合著秦弦進行演奏,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他的指尖,跟隨著秦弦的想法去詮釋。
一波又一波難以阻擋的樂浪自樂團之中湧向秦弦,而秦弦則是如同暗礁那般,落在音樂之下,將浪花衝撞的更為激蕩。
讓音樂之中絢爛的美感,徹底布滿這片狹小的音樂廳之中。
在這個時候,在舞台下的那位餘塗,已經徹底沒有辦法隱藏自己嘴角的笑容了,他的手也同樣跟著陳秋一起,如同虛空指揮樂團一般。
他就好像正在做著樂團的訓練一般,根據自己的記憶,指引著樂團的前進。
他的動作,甚至和陳秋有七分相似。
兩者甚至就如同光明與暗影一般,陳秋在上麵指揮,他在下麵指揮。
隻不過,他一邊指揮,一邊看著秦弦,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重。
果然!
他沒有看錯。
他在看到秦弦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感覺到秦弦可能是一位小提琴樂團的人才。
這種人或許未來出去當一位老師可以,但是如果讓他成為一位演奏者,他很難成為世界頂級的小提琴演奏家。
但是,所有人都應該放對位置,他才能發揮出他的全部能力。
對於餘塗而言,秦弦最為適合的位置,就應該是樂團裡麵的核心成員。
先從小團員開始做起,然後一點一點的往上加,走到第二小提的首席。
未來說不定等秦弦五十歲,他最為輝煌的年紀,他就能做到華國愛樂樂團的首席了。
這個是餘塗的想法。
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秦弦之後繼續在樂團裡麵工作,他絕對可以坐到一個非常高的位置。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可以給樂團的上限,再提高一點。
隻要秦弦能夠繼續這樣發展下去。
餘塗一邊笑,一邊在自己麵前的評分表背麵,用指甲劃來劃去。
他對著自己小聲問道。
“怎麼樣?我覺得應該不應該等這個小提琴畢業之後就直接特招進入華國愛樂?”
“我感覺好像可以試試看,這種人就算是花錢直接買過來青訓,等他繼續成長,都沒有什麼問題。”
“嗯,我說得對,這個小提琴確實可以培養,但是現在有個問題,我們樂團裡麵好像暫時還不缺新的小提琴,最近新招進來的幾個實習生,他們的水平也不差。”
“那麼就直接將這個小提琴丟在外麵?給其他的樂團拿走?”
“如果讓其他的樂團拿走,我們後麵想要把這個人買進我們的樂團裡,或許要花更多的錢,特彆是等他後麵成長起來後,其他樂團絕對會和他簽長期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