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人。
陳秋說出這句話後,在場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凝重。
一些原本對於首席掌控樂團無所謂,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演奏者,也在陳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陳秋,目光帶著一絲冷淡。
你質疑我們個人的行為可以,你質疑我們的職業素養也可以。
但是你絕對不能質疑我們的專業!
在場的哪個人不是從各個地方的音樂學院裡麵被挑選出來的?哪個人不是經曆了重重審核,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結果伱剛剛過來就質疑我們的專業不行,說我們不是一個職業樂團?
一句話把我們的前半生成就給否認了?
不管是站在首席那邊的,還是中間派,此時此刻他們都沒有辦法縱容這件事情的發生。
因此,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看向陳秋,表情變得冷漠。
但是還沒有等他們開口,陳秋便笑了起來,直接道。
“不服氣,是嗎?那麼我就告訴你們剛剛的演奏之中你們出現了什麼樣的問題。”
陳秋走到首席麵前,直接越過首席,走到了邊上的一位看上去比較年輕的小提琴手那邊,對著他伸手道。
“抱歉,能將你的小提琴借我用一下嗎?”
“我的小提琴?”
那位小提琴手剛準備懟陳秋一句,卻沒有想到陳秋居然過來是想要跟他借小提琴,一時間便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他並不是站在首席那邊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不由得將自己的視線看向首席,對著他露出了一絲詢問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借。
隻是他沒有想到,還沒有等他收到首席的目光,陳秋便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站在了他和首席的視線之間,將他們兩人的視線隔絕。
陳秋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擋住了頭頂傳來的所有燈光,臉上帶著微笑,平穩地對著他再次開口問道。
“請問,能借我一下小提琴嗎?”
“額……”
那位小提琴手感受著陳秋傳達過來的壓迫,以及周圍的孤立無援,他有些慌神。
在遠處首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時候,他便有些慫慫地開口道。
“可,可以,但是你彆把我的小提琴弄壞了嗎,這個琴我花了好多錢呢,足足十幾萬呢……”
“十幾萬?”
陳秋伸手接過那人的小提琴,略顯驚訝地撫摸了一下琴身,然後撥動琴弦,感受著聲音的震蕩,隨後搖搖頭。
“貴了,這琴最多十萬不到,相比較十幾萬價格的小提琴,這一台琴很明顯不是名琴,聲音不夠透徹,做工也有些毛躁,雖然用的是風乾10年以上的意大利巴赫曼雲杉木,但是對於木材的處理還是有點偏於保守,應該是一位國內的頂級職業製琴師做的,厲害倒是很厲害,但是遠不到十幾萬的名師水平。”
“額……”
那位小提琴聽著陳秋口中的話,不由得一愣一愣的,隨後遲疑道。
“準確講,這個是一位藝術愛好者給我的捐贈來著,他和我說的是十幾萬,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這個琴有問題嗎?”
“沒啥問題,做的蠻好的,就是有些細節沒有到位,還差了一點給功力。”
陳秋搖頭,將手中的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接過那位小提琴手遞過來的琴弓,微微拉動琴弦。
嗡……
小提琴的聲音立刻傳出。
陳秋略微看了一眼這個小提琴手,隨後開始進行調音。
“音有一些偏差,之前你們樂團給的是440hz的演奏,你這邊隻有438-439的樣子,差不多偏了2hz左右。”
“啊?”
這下可不僅僅是那位小提琴手臉紅了,坐在最前麵的那位首席,聽到陳秋的話,他的臉也不由得開始有些紅溫。
他們的調音都是經過他確認後,才開始排練的。
結果陳秋剛剛過來就說他帶著樂團調的音不準。
這個不是打臉是什麼?
他第一反應便是想要找陳秋理論,但是很快他便按耐住自己的情緒,繼續冷眼旁觀。
他想要看看陳秋究竟想做什麼。
陳秋並沒有在意首席的情緒,他也不在乎首席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將小提琴的琴弦進行調試,確認調試完成後,他這才略微點頭,走到指揮台那邊,看向弦樂組的人,對著他們道。
“抱歉,剛剛借一台小提琴稍微花了一點時間,但是我覺得這樣的時間很有價值,畢竟如果我不借一台小提琴,你們不知道你們剛剛拉的究竟有多麼爛。”
陳秋伸手將已經翻到末尾的總譜重新翻回首頁,然後一邊看著上麵的音符,一邊對著他們道。
“因為語言說的不夠準確,所以我就給你們示範一下,畢竟你們剛剛演奏之中的錯誤實在是太多了。”
陳秋的手腕略微翻動,調整到一個正確的位置後,推動琴弦。
嗡!
春節序曲的聲音立刻從陳秋手中的小提琴之中湧現。
並且還不是很簡單的演奏。
幾乎隻要你有耳朵,你就能夠聽出來陳秋的演奏和之前樂團的演奏的區彆究竟在哪邊。
弦樂那邊的人看著陳秋,眼睛都要直了。
我靠?發生了什麼?這個指揮居然會小提琴?
不過首席卻並沒有什麼表情。
他能夠聽出陳秋的小提琴水平。
陳秋也同樣知道自己的小提琴水平。
他的小提琴水平並不是專業的水平。
也就是那種能演奏一些帕格尼尼練習曲之類的作品,以及能視奏很多的高難度作品。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但是他對於小提琴的掌控其實還是一個比較外行的狀態。
很多地方,比如說揉弦的表達,震音的轟鳴,他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地方需要做多麼多麼漂亮,可是實力有限,他很難做的出來。
不僅僅是小提琴,就連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單簧管雙簧管,長笛短笛巴鬆管。
隻要是樂團裡有的樂器,陳秋他都能演奏。
不過水平實力就是有的好有的差了。
這個是屬於指揮的必修課——對於樂團樂器的理解。
他必須要知道這個樂器怎麼演奏,能夠達到什麼樣的效果,才能更好的指揮。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相比較很多的指揮更多的是注重理論,陳秋則是會注重一些實踐。
之前王海和他說要學習弦樂的時候他就有開始練習,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陳秋緩緩拉動琴弦。
小提琴的聲音變得格外柔和,但是這份柔和之中卻充斥著一股力量。
他一邊進行演奏,一邊對著弦樂組的人道。
“剛剛的演奏之中,你們第一小提,第二小提,一共30人,錯了整整500多個音,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組職業樂團,居然還會有錯音這個東西,你們真的是職業樂團,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樂團嗎?
首先是開頭,開頭位置的漸強做的不均勻,這個地方的漸強應該給出來一個從遠到近的感覺,在遠處的時候聲音應該表現得更為朦朧一點,而並非隻是簡單的小聲。
其次,便是音樂的處理,雖然我知道這一首作品簡單,並不是一首特彆難的作品,但是我想你們不應該因為這首作品簡單,就不過來處理了吧?我很是好奇,你們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陳秋的視線看到首席嘴巴微微上翹,似乎想要反駁的時候,便直接道。
“我聽的出來你們是希望將音樂之間的變化做的小一點,利用細節將音樂的表達張力變得更大,但是很抱歉,你們的音樂之中,完全沒有呈現出這樣的特色來,你們所做的,僅僅隻是讓音樂的強弱差距變得小,並沒有體現出音樂的張力,你們……覺得呢?”
陳秋將琴弓鬆開,看向首席。
首席原本揚起的嘴角重新抿成一條線。
他就這麼眯著眼睛看著陳秋,似乎是察覺到了周圍其他樂手對他的不滿,便冷冷地哼了一聲,冷笑道。
“嗬……你確定你能聽的出來我們音樂之中的細節處理?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就是你太年輕了,對於音樂的理解有失偏頗?”
“或許吧,不過我能聽出你們所有的錯誤,我想,我應該不會連你們音樂之中的張力都聽不出來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