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秦弦的疑惑,陳秋卻隻是伸手微微下壓,讓他放心。
自我介紹依舊在繼續。
很多大一的新生在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心中的害怕以及緊張也稍微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舒緩。
最起碼,覺得身邊的那群學長並不全都是那種特彆恐怖的職業樂手。
就比如說在樂團最後麵的那位艾鼓,特彆的搞怪,整個人就好像火球一般,有著釋放不儘的熱烈。
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大一打擊樂新生被他忽悠的,兩人差點就要直接拜把子了。
還有趙錫也是一臉陽光的模樣,給了很多坐在第二小提琴位置的大一新生一點點溫暖。
其他的首席還有學長也都比較好相處。
除了坐在蘇玥身邊的那位大一新生。
他看著蘇玥差點就沒有哭出來。
冰冷,驕傲,拒人於千裡之外。
即便兩人相互道了姓名,但是蘇玥根本沒有一點點交流的意圖在裡麵。
他隻能轉頭看向身邊其他樂器的首席,向他們尋求溫暖。
看著那群新人逐漸有些放開的模樣,陳秋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隻水筆,敲了敲自己麵前的譜架。
當當!
譜架與水筆之間清脆的碰撞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了陳秋的身上。
麵對眾人的視線,陳秋微笑著道。
“好了,既然你們彼此之間都已經相互熟悉,那麼我們就直接開始我們今天的排練,我們今天的目標是將第一樂章的全部內容走個過場,所有人注意!”
陳秋的聲音與手中的水筆同時抬高,將他們的視線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到水筆之上。
他捏著手中的水筆,緩緩開口道。
“注意看我,跟著我的指揮棒走,我將會給出一個一個小節的預排,預排結束後,直接進入正文!”
話音落下,樂團內眾人立刻將自己手中的樂器拿起,進入預備狀態。
大一那群人的視線中還有一些人放在樂譜之上,而樂團內其他人,則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陳秋手中的水筆上。
《Ludwig vahoven Symphony No7,op92 in A Major》
貝多芬A大調第七交響曲!
一首作於拿破侖時期的作品。
此時拿破侖戰事已進入最後的高潮,大舉侵犯俄國,旦夕之間潰不成軍。
曆史迅速地向前推進。當這部交響曲第一次上演時,拿破侖帝國已到達了分崩離析的最後階段。
貝多芬本人於1813年12月8日在維也納大學大廳指揮了這部作品的首次演出,這是為奧地利和巴伐利亞傷兵而舉行的義演。這是一首非常壯麗而傑出的交響曲,它的基本主題,也可以叫做“英雄與人民”。
雖然名字之中有著英雄,但是很明顯,這個地方寫的英雄和其他人常用的英雄形象並不相通。
他並沒有用任何的痛苦,鬥爭,反抗等音樂形象來描繪英雄的艱難。
正相反,他全程使用的都是溫和,快樂,愉悅,欣喜等偏向於正向的情緒。
貝多芬非常清晰地認識到,歡樂是鬥爭所期待的勝利果實,因此他將勝利人群的凱旋作為自己描繪的重點。
讓音樂的舞蹈貫穿整首作品。
讓所有聽眾在聽到這一首作品的時候,都能感覺到精神充沛以及充滿活力。
這個,便是貝多芬描寫這一首作品的目的。
雖然是無副標題的作品,但是人們通常喜歡把它稱之為“舞蹈性的交響曲”,如瓦格納所說是“舞蹈的頌讚”。
因此,舞蹈性,音樂性,還有頌讚,歡欣。
這些都是陳秋所需要帶著樂團演奏出來的感覺。
麵對如此情緒,陳秋僅僅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將自己的雙手同時用力抬起,做出一個巨大的圓弧。
而在圓弧到達頂點準備下落的瞬間,他將自己手中的力量散去。
音樂聲,在陳秋手中有動作的瞬間響起。
一股突然出現的強音,伴隨著如雲霧一般連綿的尾音,在樂團之中呈現出來。
Fp!FortePiano!
強後突弱。
陳秋在醒來後第一次聽到的便是這一首作品,海城廣播交響樂團那邊所演奏的,便也是這一首作品。
陳秋當時直接和李教授批評這一首作品的時候,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強後突弱,重點在於這個突字,他們做的並不突然,太過於舒緩,以及強的首音並未給出強的感覺,聽上去給人一個純粹的p,弱】
而此時此刻,陳秋手中給了眾人非常明顯的手勢。
他想要這個突字。
但是這個突字卻不能太過於突然。
這一切的情緒表達,都在陳秋的手中。
指揮是藝術,就是學習怎麼用簡單的身體語言,將自己所想要的感覺,用超過語言的能力,傳達給在座的所有人。
大一的新生還在那邊試著跟團,樂團內其他人則是在陳秋手臂揮動的第一時間,便清晰地接收到了陳秋所傳達出來的信息。
樂團的轟鳴聲響起後,便如同流星的尾焰一般,逐漸消融。
這是樂曲的主題。
雄偉且樸素。
音樂之中並沒有特彆多絢爛的東西,有的僅僅隻是最為純粹的情感。
他就如同天神一般,從空中慢慢地踱步而下。
不加以更多的裝飾。
陳秋的手指微微顫抖,控製著樂團情緒的表達,對著他們高聲道。
“大管呢!低音做的純粹一點,音樂不要顫抖,將力量給出來!”
“長笛,雙簧管,給我更多,配合著樂團的情緒表達,力量不要收斂,在我讓你們收斂的時候,再收斂!”
“大一新生全體,注意看我,樂譜隻要掃一眼,不要全程看樂譜,你們不是業餘樂團,我也不是業餘指揮,注意跟著我的步伐走,不要自己想當然!跟不上的地方就直接停止演奏!”
“蘇玥!管樂那邊音色給的樸素一點,這個地方的聲音我不需要太多色彩!”
“……”
陳秋在進入排練狀態後,整個人就徹底火力全開。
就算是蘇玥,他也絲毫沒有留情。
他的手在控製著樂團整體的表達,而他的嘴巴,則是在時不時點著眾人出錯的地方。
雖然僅僅隻是第一次排練,但是陳秋卻並沒有將這次排練當成可有可無,隻是為了過一遍問題所在的演出。
他要速度,他要將自己手中的這個樂團,打造成更強的,更職業的樂團。
因此,他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音樂之上。
沒有任何人的錯誤能夠逃過他的耳朵。
他控製著樂團前進的方向,視線不停地在樂團之中掃過。
此時此刻,聽著耳邊傳來的樂團聲音,大一的那群新生表情逐漸有了一絲絲的麻木。
他們在第一次排練之前的放鬆,此時此刻徹底變成了泡影。
他們這下徹底知道了一點。
原本看著格外嚴肅認真的學長學姐,其實並不是這個樂團裡最恐怖的存在。
他們其實也是受害者。
樂團裡,唯一一個恐怖到學長學姐都為之害怕的。
便是之前一直微笑著看著他們,主動和他們聊天說話,甚至讓他們放鬆的陳秋。
特彆是此時此刻陳秋火力全開的模樣。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海音和聲交響樂團能夠拿到那麼高的評分,以及音樂家報紙給了陳秋那麼高的評價了。
如此對待音樂,以及如此帶著樂團演奏的陳秋,真的正如同海音的都市傳說裡說的那樣。
在海音,指揮係隻有一個皇帝,那麼就是陳秋。
此時此刻,陳秋的手指略微向著前方點去,點向某位出現錯誤的樂手,眼神不怒自威。
在他們的視線中,陳秋已經不再是之前溫和的模樣。
他的背後黑暗的紅色觀眾席,如同血紅色的長袍。
而他頭頂燈光落下的反射,則好似那散發著金光的皇冠。
這一刻的他,便是樂團真正意義上的。
指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