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麵意思,李天是我選定的接班人啊。”
餘塗笑著看向舞台,感慨地開口道。
“他其實是有實力的,並且他的實力並不如同我們所想的那般普通,僅僅隻是因為他太過於優柔寡斷而讓他的實力被隱藏了起來,變得沒有那麼引人注目,變得平庸,變得泯然眾人,但是,這僅僅隻是因為他的性格,而並非他的實力。”
餘塗看向陳秋,伸手指向舞台,笑著問道:“你能相信現在正在舞台上的這人,曾經也是帶著央中音樂學院學生樂團拿下九校聯賽交響樂團第一,帶著他手下樂團在華國舞台上發光發熱,甚至在我們舉辦的華國音樂節上,獲得當年最受歡迎的新人樂團獎項的指揮嗎?”
陳秋一愣:“是……李天?”
餘塗感慨地點頭:“嗯,是李天,雖然可能和你的起點不一樣,你是從一支二團開始帶,逐漸帶著他們打到九校聯賽冠軍,而李天則是一開始就帶著無敵的央中音樂學院學生樂團在到處廝殺,可是你們獲得的榮譽卻差不多,在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經是一位在華國呼風喚雨的年輕指揮,隻是可惜……他太過溫潤了,這股溫潤造就了他那時下無敵的交響樂團,也同樣毀了他的未來,你覺得呢?陳秋,你覺得這股溫潤毀了他嗎?”
餘塗看向陳秋,等待著陳秋的回答。
而陳秋則是略微有些猶豫,過了許久後,他這才緩緩地歎了一口氣,搖頭道。
“我不知道。”
“嗯,說的沒錯,我也不知道。”
餘塗將視線收回,繼續看著舞台,似乎能透過關閉的門,看到那正在舞台上指揮的李天一般。
他就這麼笑著道。
“看著你,我就想起當年的他,我其實偶爾也在想,如果我不去試著讓李天改變,讓他依舊那麼溫潤地帶著自己樂團前進,會不會更好一些?畢竟他當時帶著自己的樂團,是那麼的意氣風發,不過很可惜,這樣的想法僅僅隻是在我的腦中閃過,卻永遠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因為隻能帶一個樂團的指揮,他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指揮,他充其量隻是那支樂團的地縛靈,永遠都不會成為樂團的靈魂。”
陳秋接過餘塗的話口,對著餘塗緩緩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李天上場,是因為他突然醒悟了?”
“嗯,大概吧,我不知道。”
餘塗搖頭。
他就這麼翹著二郎腿,微笑著聽著耳邊傳來的音樂,就這麼平靜地笑著。
他緩緩地對著陳秋道:“他上場並不是我命令的,而是他自己主動要上的,雖然我也和你一樣的想法,感覺他上台可能會輸的更慘一些,但是既然這是他的主動要求,那麼我沒有辦法拒絕,如果這一次他能醒悟,理解我的所作所為,並且主動去其他地方帶團,那麼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他僅僅隻是為了不讓我丟臉,所以決定用自己的犧牲來保全我的臉麵……”
餘塗輕微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沒有散去,隻是變得冷淡了一些。
“那麼我想,有時候放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
沉默。
後台內隻剩下李天帶著央中音樂學院演奏的聲音。
從後台可以聽的出來,李天在很努力地帶團。
央中音樂學院也在很努力地跟著李天的步伐前進。
隻是可惜……
他們和海城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一些。
這並不在個人實力上的差距,這僅僅隻是樂團氣勢,還有指揮排練時候細節設置之間的差距。
如果從一開始就決定是李天指揮,而不是李天作為輔助來輔佐餘塗,說不定會更好一些。
但是沒有如果。
餘塗與李天之間的關係,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理解。
這並不僅僅隻是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係,還有接班人,學徒,助理。
甚至還有一點偶像。
正如同當時餘塗邀請陳秋那般。
如果李天當時真的和陳秋一樣意氣風發,他必然不會答應餘塗的邀請,開始學習鍛煉,準備接手華國愛樂。
但是李天同意了。
他在清楚自己性格,並且和樂團眾人關係很好,並沒有特彆大野心的情況下同意了。
這已經不是用李天很溫潤,不喜歡拒絕人能來解釋的了。
很明顯,李天崇拜著,至少曾經曾崇拜過餘塗。
舞台上李天依舊在演奏。
餘塗微笑著坐在後台,聽著李天的演奏,就如同他過去第一次聽李天演奏那般,滿臉歡喜。
陳秋看著餘塗,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感覺現在並不適合自己繼續在這邊了。
因此,他略微往後退了幾步,準備離開後台,去找自己的樂團成員。
然而,就在他準備推開後台門的時候,餘塗卻突然開口道。
“陳秋!記住,永遠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陳秋轉頭,發現餘塗正在對著他咧著嘴笑道。
“我們所表現出的溫和與尖銳隻是我們指揮的武器,而不是我們自己本身,李天他的先例已經放在了你的麵前,他和你真的很像,但是他當時沒有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蹉跎了近十年毫無寸進,而你不同,你還年輕,所以你應當牢記,我們是指揮,我們應當咆哮,去對著這個世界釋放燃燒出我們的色彩!隻有這樣,指揮才配的上是樂團的靈魂!”
說罷,餘塗將視線收回,繼續看著後台門。
後台寂靜。
陳秋沉默許久後,稍微“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在後台外,海音眾人已經在門口等他,見到陳秋冷著臉出來後,連忙上前,著急詢問道。
“陳秋指揮,餘塗他和你說什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陳秋老大,你有什麼事就和我們說,如果餘塗這老賊對你圖謀不軌,我拚著進去都給他減壽十年!”
“就是就是,特麼的,我老早就看餘塗這老賊不順眼了,一個華國第一的指揮在九校聯賽上欺負我們學生?如果不是我們實力強,不然還真的被他給打壓了,真惡心!”
“說的對!回頭我就去和央中音樂學院投訴,強烈譴責餘塗!”
“……”
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在陳秋的耳邊響起,陳秋看著著急的樂團眾人,原本下垂的嘴角不由得上揚。
他伸手勾住邊上著急的艾鼓秦弦等人的脖子,看了一眼身後的音樂廳後台大門,輕笑了一聲,搖頭道。
“不,我沒事,我隻是突然有點感慨,沒想到我們居然能把央中音樂學院給欺負成這樣,讓餘塗都不敢麵對我們了!”
眾人一愣,隨後立刻驚訝道。
“啊?我靠!真的假的?餘塗這麼慫?”
“切,這老賊,我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鳥,果然碰到我們慫了!”
“蕪湖!海音牛逼!碾壓央音!”
“……”
眾人說著說著,逐漸歡呼雀躍起來,他們拉扯著陳秋一起向著音樂廳外走去。
而陳秋看著嬉笑打鬨的眾人,嘴角緩緩上揚,在眾人的簇擁下,準備離開音樂廳,帶著眾人去提前慶祝一番。
隻是,在即將離開音樂廳的那一刻,陳秋不由得停下腳步,將他的視線看向了遠處的後台大門,不由得有些沉默。
李天,原來曾經是這樣的人嗎?
餘塗說,不要溫和地走入那長夜,那麼李天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會從那樣的,和自己很像的一位指揮,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雖然現在的李天看上去似乎振作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也有精神了一些,但是餘塗說的話,總給陳秋一種照鏡子的感覺。
都是學生指揮,都是獨自一人帶著樂團前進拿下九校聯賽冠軍,李天甚至還跟他一樣,準備將那群人給抽出來,單獨組成一個樂團。
李天組的樂團甚至還拿到了音樂節的新人最高獎項!
兩人太過於相似的經曆,讓陳秋一時間有些猶豫。
然而,就在陳秋思考的時候,遠處眾人卻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陳秋,揮舞著雙手高聲道。
“喂!陳秋指揮!你在做什麼呢?”
“陳秋老大!今天晚上吃什麼?我想吃烤肉!”
“陳秋!彆發呆了,快來啊!”
“指揮大大快點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
遠處眾人對著陳秋用力揮手,呼喊著陳秋的姓名,讓陳秋抓緊跟上。
看著遠處眾人,陳秋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視線中的遲疑瞬間消散,變得更為堅定。
是的,李天那樣確實是錯誤的。
但是,自己不是李天。
他的樂團,也不是李天的那種,拉攏著一群頂級高手組建的超級樂團。
他樂團裡的首席們,可基本上全都是他從彆人不要的人裡麵翻出來的啊!
陳秋往前走了兩步,追上眾人,笑著開口道。
“彆催彆催,鞋帶掉了!走走走,一起吃飯去,想吃什麼,我請!”
“蕪湖!陳秋指揮萬歲!”
“俺要吃烤肉!給俺吃烤肉!”
“不如涮火鍋,多搞點蔬菜吧,女生減肥的也能吃!”
“啊,我好想吃燒烤啊,好幾天沒油水了……”
“吃吃吃,都吃!”
“……”
月光灑下,將勾肩搭背海音眾人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如同一道城牆一般,隨著他們的笑聲以及吵架聲,一同飄向遠方。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