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琢磨片刻後,對著陳秋皺眉道。
“真的讓我們自由發揮嗎?我有點怕後續自由發揮的話,很多人的情緒完全對不上,我能控製住自己的聲部,讓眾人跟著我的步伐前進,可是其他樂器的話,我總感覺我們之間的想法可能沒有辦法完全統一。”
“嗯,我知道,但是和聲並不是一個人的和聲,所以我就是試試看。”
陳秋笑著對著秦弦回應道。
他轉頭看向樂團內的眾人,看著這群跟了自己一年,乃至於將近兩年的樂團成員,溫和地笑了笑,對著他們道。
“一切都和之前那樣,跟著音樂的情緒走,讓音樂的情緒拽著你們前進的步伐,然後共同詮釋出屬於你們的音樂來!記住,這是和聲,和聲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而是應該有你們每一個人的聲音,所以不要緊張,放心演奏即可,這隻是一次實驗性的排練。”
“第一首作品,波萊羅舞曲。”
說罷,陳秋將手中的指揮棒抬起,以一個極為細微的動作將其向後傾斜,略微顫抖。
遠處艾鼓跟著陳秋的指引,將手中的小軍鼓敲響。
不過他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疑惑。
此時此刻他麵前陳秋所給出的指引,似乎並不是那麼的明確,總感覺有些模棱兩可的感覺。
好像怎麼演奏都行。
又好像有著明確的一條線路。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摸不準頭腦,隻能暫且遲疑地敲響著手中的小軍鼓。
然而他還沒有敲幾下,陳秋的手便猛地一拉一收,對著艾鼓搖頭道。
“艾鼓,根據我剛剛說的,並不要完全以我這個地方的指引為主,我想要聽聽看你自己的詮釋。”
“……”
艾鼓沉默。
他稍微思索片刻後,對著陳秋略微點頭,緩緩道。
“嗯,我明白了,我試試看。”
“行!”
陳秋重新將手中的指揮棒抬起,是目光看向艾鼓,給了一個輕微的顫抖。
在他的顫抖下,艾鼓緩緩吐出一口氣,悄悄地敲打著手中的小軍鼓。
小軍鼓的聲音並不大,剛好能覆蓋住整個樂團。
但是除了覆蓋住樂團之外,音樂的力量便好像力竭一般,暫停在了陳秋的耳邊。
如果不注意聽,舞台下應該是很難聽清艾鼓的敲擊聲。
陳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笑了起來。
艾鼓的演奏,有點意思。
原來艾鼓他對於音樂的想法是這樣嗎?
陳秋稍微思索片刻後,便伸手點了一下遠處的長笛,對著他略微點頭,輕聲道。
“長笛,到你了,給我聽聽看你的音樂,跟著我的手,來,4,3,2,1……”
遠處的長笛一愣,略微有些遲疑,不過聽到陳秋的聲音後,心中的些許緊張在此刻便也消散了開來。
他緩緩地將自己的氣息吐出,在長笛的腔體內碰撞,撞出一片絢爛的色彩。
長笛的聲音聽的很多人發愣。
他們總感覺現在的長笛和之前他們所聽到的長笛有很多的區彆。
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的聲音……
有點有趣。
眾人看著長笛,不由得這麼想到。
然而陳秋缺並沒有說什麼。
他隻是皺著眉頭聽著邊上弦樂的撥奏,遠處小軍鼓的擂動,以及長笛聲音與樂團之間的交融。
正如同之前秦弦說的那樣,雖然指揮給予的指引更少了一些後,音樂能表現得更自由一些,但是自由是有代價的。
整體的情緒會很容易出現不融洽的情況。
陳秋的手再次一抓,將音樂捏緊,略微搖頭後看向一邊正在看熱鬨的宋歌,對著他開口道。
“宋歌,你來試試看,艾鼓,你給兩個小節的預排,秦弦,你還有弦樂部分的人,跟著我的指引進。”
“成!”
眾人點頭,陳秋看向宋歌,對著他微笑道。
“不要緊張,這並不算是一次排練,這隻是一次實驗。”
“好,好的……”
宋歌略微緊張地抱了抱自己手中的長笛,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將自己心中的緊張咽下,對著陳秋點頭道。
“我準備好了。”
“嗯,好,那麼……3,4!”
陳秋的手再次落下,遠處艾鼓的小軍鼓響起。
在等待了兩個小節後,陳秋將他的視線看向宋歌,對著他略微點頭,給了一個肯定的視線後,宋歌吹響了他手中的長笛。
雖然都是長笛的聲音,但是這一次宋歌所表現出來的音色卻和之前長笛首席的音色完全不同。
這種極為鮮明的差彆,讓樂團內眾人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們突然明白了陳秋的想法。
和聲並不是一個人的和聲。
和聲應當是樂團內所有人的聲音。
所以陳秋想要試試看,在一個統一的感覺下,樂團內眾人能將音樂詮釋成什麼模樣。
這就是他決定稍微放棄音樂控製權,將音樂空間讓出來的原因。
他之前的指揮控製,太緊太密了。
恨不得每一個小節都要給所有人做個指引。
雖然這樣可以讓樂團按照他的想法走,讓樂團內眾人能夠演奏出他所想要的音色來。
但是這樣太死板了一些。
整體的效果好歸好,但是太僵硬了。
繼續這樣走下去,音樂很難走到陳秋所想要的世界第一的位置。
所以,他想要在這一次排練以及後續的東亞三國交流上試試看。
看看樂團在擺脫他的禁錮後,究竟能表現出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來。
音樂依舊在進行。
宋歌的音樂和艾鼓的鼓聲逐漸融合。
隨之而一起融合的,還有秦弦等人所帶領的弦樂撥奏。
音樂的情緒逐漸在升騰。
樂團眾人似乎也在這個時候理解陳秋所想要的。
因此,陳秋僅僅隻是手中的指揮棒一指,遠處單簧管的聲音便在此刻響起。
漂亮!
和宋歌一樣,他的聲音在出來的一刹那,就跟上了音樂的節奏,完全不需要陳秋過多的乾涉。
隻不過聽著耳邊單簧管的聲音,陳秋突然有些感傷。
如果蘇?在這個地方的話,或許這個地方的單簧管演奏能更漂亮,更絢爛一些。
不過算了。
陳秋略微搖頭,將心中的思緒甩開。
相比較通過蘇?強行帶起的隊伍,現在這種眾人平等的樂團,其實才更有意思。
特彆是現在……
陳秋看向麵前正在努力跟上節奏的眾人,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揚起。
和聲交響樂團,永遠都不是一個人的和聲。
很幸運,他的樂團裡,也不是那種隻會聽他指揮,沒有自己腦子的樂團。
此時此刻,一朵波萊羅之花正在陳秋的麵前綻放。
帶來了足以讓陳秋產生遐想的絢爛音色。
聽著耳邊眾人開始自娛自樂演奏起來的波萊羅,陳秋的心中閃過無數的想法,最終定格在一個具體的思緒之上。
如果,如果這樣可行的話。
陳秋的手依舊平穩地帶著樂團,可是他的嘴角正在不住上揚。
如果這樣可行的話,他感覺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去詮釋出一首真正意義上,隻屬於他們,不屬於其他任何人的音樂。
甚至不屬於和聲交響樂團。
因為這是……
隻有他們這一屆和聲交響樂團,才能夠演奏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