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敵境,就算想做點壞事,也得回到安全之所啊,不要命了?
至於濫殺無辜,中飽私囊,侯將軍平日一向賞罰嚴明,所得戰利品不入私宅,何必冒著殺頭風險做這等事?
一陣尷尬。
……
侯勝北出發之前,沒有想到偷襲敵軍老窩,是這樣的一副光景。
這不是
一場和敵軍痛快淋漓的廝殺,麵對的是一群衣冠不整,麵色驚恐的老弱婦幼。
侯安都的部下雖然受軍紀約束,不能大開殺戒,大肆搶掠,眼神卻是狼一般的飽含貪欲。
平日裡老實聽令、待己和善的同袍,遇到毫無抵抗之人,竟是變成了凶獸模樣。
看得侯勝北暗暗心驚,感歎人性之複雜。
收攏俘虜,幾個老人作揖求饒;幼小的孩子抱著母親瑟瑟發抖,有的想要哭泣,被狠狠地捂住嘴,生怕出聲惹惱了兵士;不及穿衣,身著兩襠或是抱腹的女性,遮不住裸露的肌膚,隻有雙手抱胸蜷縮起身子,躲避肆無忌憚上下掃視的**視線。
這就是敗北的結果,累及家人啊。
陳霸先的軍紀尚稱嚴明,要是換成了其他軍隊,換成北方蠻夷呢?
侯勝北不寒而栗,眼前的老人、孩童、女性,如果變成阿爺阿嫲,變成阿母阿弟,變成蕭妙淽,會怎麼樣?
他不敢麵對,不敢想象下去。
所以我絕不能敗,絕不能讓親族摯愛落此境地。侯勝北捏緊了拳頭,暗暗發誓道。
……
驅趕著數百俘虜,推著幾大車物資收獲,回到船舶停泊處,已是清晨日出。
登船南返,看著船隻離開北岸,並無追兵截殺,眾軍才算終於鬆了一口氣。
奔襲敵境,戰鬥並不激烈,精神壓力卻是頗大。
侯安都仍然言笑自若:“**山有定山寺,乃是先帝所建,達摩北渡後駐錫之所,號稱我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可惜匆忙來訪,不能觀瞻一番了。”
轉向眾將道:“我軍今日之舉,也頗有達摩一葦渡江的幾分神韻了。來,把戰利品分為三份,一份充公上交,一份分於軍士,還有一份,諸位就自取吧。”
響起一片歡呼讚歎。
侯安都沒有直接返航,而是下令各船前後相連,攔阻秦淮水口,向石頭城之敵以示斷其退路之意。
又從戰利品中,挑出徐嗣徽平時彈奏的琵琶和飼養的鷹,寫信遣使送回:”昨至弟住處得此,今以相還。”
徐嗣徽得信大恐,聞得家族儘喪,更是肝膽俱裂。(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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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十。
陳霸先率軍來到冶城,架設浮橋,渡秦淮河,強攻齊軍的水南二柵。
柳達摩等也從石頭城發兵迎戰。
陳霸先督兵疾戰,縱火燒柵,煙塵張天。
北齊軍大敗,爭舟相擠,溺死者數以千計,退回困守石頭城。
建康百姓在秦淮河兩岸觀看,助威呼喊之聲驚天動地。
將士在自家門口作戰,身後是父老親眷以壯聲勢震懾敵軍,士氣大振。無不以一當百,乘勝掩殺,繳獲了齊軍的全部船艦,敵軍戰意如同冰雪遇火一般,迅速地消融了。(注2)
徐嗣徽與任約引齊軍水步萬餘人援軍到來,想要支援石頭城。
陳霸先遣兵詣江寧,據險要,切斷了徐嗣徽和柳達摩之間的聯係。
徐嗣徽等頓兵江寧浦口,距石頭城六十裡,不敢進。
……
襲破秦郡之後,侯安都所部休整了三天,並未出戰。
侯勝北當上了伍長,雖然隻是最低級的軍官,僅侯安都麾下,就有數百名他這個級彆的軍官,甚至都不配稱為“軍官”。
但是也不耽誤他在阿母、阿弟、淽姊麵前炫耀一番。畢竟曆經數次戰鬥,自己也有斬殺敵軍的戰功,並沒有憑借阿父權勢,而是實實在在的**升遷。
不過侯勝北心裡也知道,這幾次的戰鬥皆是阿父運籌帷幄的成果,戰鬥規模和烈度都不甚大。
自己這個新兵,在阿父不露痕跡的照顧下,成為了曆經數戰的“老兵”。
他崇拜地看向阿父,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隻聽侯安都喃喃道:“糧道被斷,治所遭襲,又逢新敗,徐嗣徽已然喪膽,也該是一舉破敵的時候了。”
阿父已經在想著怎麼徹底打敗徐嗣徽了?
“阿父,對麵可是有萬人之眾。”
“將乃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