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其次伐交之演軍勢(1 / 2)

南朝不殆錄 仁者為鬼 10315 字 5個月前

此次拜訪並未讓文襄帝三子表態同意聯合伐周,此乃意料之中。

然而高長恭主動出言相邀,卻是意外之喜。

“蘭陵王好像挺欣賞你的。”

荀法尚打趣道:“看來邙山那仗沒白打。”

侯勝北回想起那一戰的慘烈,張安死、張泰廢,自己因為救了楊堅一命,結為了兄弟。

不禁心生感歎道:“一將成名萬古枯。”

他是親身經曆沙場十餘載之人,雖是一句俗話,卻包含了一份常人難以體會的沉重。

荀法尚見他神態,知道觸及隱痛,於是不再開玩笑:“蘭陵王約你過府一敘,必是點破北齊軍略的那句話打動了他,還想繼續深談。”

侯勝北點頭同意,高長恭邀請自己,肯定不會是為了敘舊。

根據高延宗漏出的隻言片語,蘭陵王也馬上就要出征了。

“安德王也是個妙人,如此體態氣勢,為將隻怕亦有一番作為。”(^_^)

荀法尚笑道:“明天就要單身赴宴,要不今夜你我再推演一番戰局變化如何?”

……

次日臨行。

荀法尚叮囑道:“你溝通之時注意察言觀色。若是蘭陵王設下圈套,問罪說你泄露軍機,趕緊佯醉裝瘋賣傻,推得一乾二淨。”

推演了一夜,侯勝北耗費心力沒睡好,有些頭暈,隨口道:“高長恭不是這等人吧?”

荀法尚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你不會是被他的容貌迷暈了吧?高長恭可是北齊太尉,難道會輕易拋開自身立場?醒醒吧。”

侯勝北思索了一下,搖頭否定道:“戰場上能夠一馬當先,堂堂正正以禮樂之道進兵的,不會是心胸狹窄,陷害他人之輩。”

荀法尚見他對高長恭如此信任,無奈道:“好吧,但願如伱所料,記得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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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和司徒府一樣,門進三重之深。

此番來訪的,隻有侯勝北孤身一人。

門前有一座等身的銅駝像,取負重遠行之意。

仿的是洛陽的太尉府,隻不過本尊的那具,已經在亂兵和火焰之中被毀了。

和負責民政的司徒府相比,太尉府更多了幾分武風威嚴。

踏入廳堂,隻見正麵牆壁上已經懸掛起了一麵大幅的輿圖,一人背對門口,正在端詳。

聽聞侯勝北到來,那人轉過身來,正是高長恭。

蘭陵王的相貌,每次看到都會有驚豔之感。

侯勝北簡單抱拳行禮。

高長恭以手們胸,回了一個軍禮,單刀直入地說道:“此為我國西境,西汾州、戎州、建州、北豫州一帶的地圖,今日邀尊使前來,就是要請教此後的戰局推演。”

侯勝北見蘭陵王絲毫不介意他借機察看套取北齊地形,這份大氣令人心折。

也不再寒暄客氣,上前幾步,伸手在地圖上從東向西,劃出一段線條:“貴國欲爭汾北,以在下淺見,乃是兵出晉州,東起華穀,西至龍門,背靠呂梁山構築防線,隔斷北周南汾州和勳州之間的聯係。”

繼而指向一處:“進而取定陽,占據南汾州。”

高長恭不置可否,問道:“尊使若是北周一方,將會如何應對呢?”

“勳州刺史韋孝寬必然不會坐視。隻是勳州的兵力有限,韋孝寬雖能,未必是貴國對手。北周定會從長安起兵,渡大河來救。”

高長恭還是神情淡定:“尊使深知北周軍的戰力強弱,覺得戰況會變得如何。”

侯勝北沿著剛才劃出的線段,又從西向東,緩緩推了回去:“北周大軍如果從龍門渡河,汾北防線長達數百裡,難以首尾兼顧,南麵又有韋孝寬牽製,貴國隻怕是要吃些小虧。”

高長恭深深看了侯勝北一眼:“那麼我朝該作何解呢?”

侯勝北打了個哈哈:“斛律丞相一人難顧兩端,隻怕是要段丞相,還有您出戰了。”

高長恭繼續問道:“若是如你所說,段丞相和我若出戰,取何處為上?”

“三傑合力,北周自是難當。”

侯勝北奉承了一句:“若是保守起見,仍然反推回去,恢複在龍門隔河對峙的局麵。”

他展顏一笑:“隻是段丞相和蘭陵王都非因循守舊的凡將,大可乘著北周軍與斛律丞相在南線對峙之際,徑自北上,攻柏穀,取壺口,圍定陽!”

高長恭猛然瞪視著他:“尊使果然知兵。要不是這進兵方略隻有段丞相和我二人知道,真以為貴國在我軍安插了高級彆的奸細。”

被蘭陵王銳利的眼神盯著,侯勝北神情自若,繼續道:“隻是北周軍部也非等閒,國力足以支持兩路作戰,多半會同時發兵來爭宜陽。”

高長恭目光灼灼:“那又如何?”

侯勝北聳聳肩:“貴國在汾北集中精兵猛將,宜陽方麵隻怕擋不住北周攻勢。”

這隱隱是指北齊如今除了三人,再無能夠獨當一麵的統兵大將。

高長恭自然深知本朝內情,想要生氣,卻升起一陣無力感。

想當初神武帝起兵,麾下諸將雲集,怎麼就到了如今一將難求的地步了呢?

侯勝北補了一句道:“貴國在汾北取勝之後回援宜陽,此前的拉鋸局麵又是在所難免。”

蘭陵王善解人意,主動道出他的想法:“所以尊使才提議此番兩國聯手,貴國攻取江陵乃至襄陽,以分北周軍勢?”

“正是,貴國和北周既然要戰,不如我朝也加入,一起做過一場。”

高長恭冷笑一聲:“尊使巧舌如簧,是欺我朝無人嗎?”

“此話怎講?”

“宜陽、汾北,都是關中門戶,北周必救之所。襄陽遠隔千裡,江陵更不過是附庸而已,真要力所不逮,北周放棄也就放棄了。”

蘭陵王玉麵含霜,含怒說道:“我朝與北周打生打死,貴國卻取得極為關鍵的戰略要地,把我朝當成什麼了?”

侯勝北聽後卻是一喜,高長恭開始衡量利弊,便是有所心動。

“若無此實利,我朝也不會作此提議了。”

他態度極為誠懇地說道:“貴國與北周此消彼長,其勢不兩立。若能削弱北周,我朝取實地,貴國得大勢,合則兩利,還請蘭陵王熟思。”

高長恭再次冷笑,俊美的麵容如罩寒霜,道:“我朝要是不答應呢?”

侯勝北麵不改色,真心誠意地道:“那我朝隻有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高長恭諷刺道:“隻怕還要坐等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吧?”

侯勝北還是很坦誠地說道:“不然,隻要三傑一日在,貴我兩國便是睦鄰。”

高長恭臉色一連數變,最終歎息道:“那日和你陣上刀兵相見,就覺得膽氣勇略過人。沒想到你的言辭雖然實在,句句卻如同鋒刃一般。”

他苦笑一聲:“隻是把孤和斛律丞相、段丞相並列,卻是太高看了。”

侯勝北態度端正,恭恭敬敬地說道:“蘭陵王人中之傑,入陣一曲堂皇大氣,縈繞不絕。在下一直想再度聞聽,您又何必自謙呢。”

高長恭忍不住失笑道:“你這人,雖是恭維奉承之語,怎的聽起來也是充滿誠意,讓人討厭不起來呢。”

蘭陵一笑,春風解凍。

高長恭拍手,當即命人準備酒水鼓樂,就以蘭陵入陣曲佐酒,以饗遠方來客。

“貴國聯合伐周的提議,我身為武人,隻能說從軍略的角度,是個不錯的建議。”

高長恭終於表明了態度:“至於是否能成,還要看朝議的結果。”

侯勝北舉杯相敬:“多謝蘭陵王首肯,我等武人,隻論軍事即可,不涉政務。”

此話仿佛說中了什麼,高長恭一飲而儘,喃喃道:“若能純粹為將,那倒是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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