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
一個月前,他是現代才35歲就評上了副教授的曆史老師,莫名其妙來到了163年前的英國。
至於身份……
沒有。
連囫圇帶棗的穿越,原來什麼樣子穿到這就什麼樣子,連衣服都是現代的。
落地1860年,且下個月英法侵華破京,火燒圓明園,而接下來的四五十年,歐洲和美國包括俄羅斯都迎來了科技大發展。
唯獨大清國,進入了一直被打、被搶、被割地賠償的恥辱中。
至於新中國成立,算算年頭,活不到。
能在35歲就評上副教授的人,腦子拎得清,明白當下的境況不可能改變曆史,也不可能回到未來。
來都來了,對吧。
總要做點什麼的。
身上的大衣是用勞動換來的,頭上的辮子是假的,兜裡的糖是與死了老公多年的經營輕歌舞館的貴婦調情順走的。
至於這把槍……
那就是由幾條人命組成的有趣又有點黑暗的小故事了。
“約翰勞伯的翻譯。”男人語調慵懶,笑容鬆弛,從衣服裡掏出幾根草煙,丟給這幾名保衛,動作瀟灑。
幾名保衛伸手接住,用桔梗做的草煙外殼很是少見,價格自然不菲,相互看了眼,舉起的槍往往側了側。
約翰勞伯,是當地頗有名氣的古董買賣商人,這是男人這段日子打聽出來的。
可當地頗有名氣的古董買賣商人很多,為何選約翰勞伯呢?
曆史書上偏隅一角提過半筆,1900年,在英國有一位古董買賣商人名約翰勞伯,捐贈大量古董給溫莎城堡。
“哪個約翰勞伯?”保衛有些謹慎,問道。
男人左右看看,微微側身,手指頭勾了下,那保衛立刻伏頭過來:“與維多利亞女王沾親帶故的那個。”
保衛臉色大變。
在現代,溫莎城堡裡的文物足以媲美整個故宮所藏,能在捐贈名單上留下濃墨一筆,那他手裡頭的東西定是極為精美。
1900年的大英帝國之霸權並非兒戲,連沙俄的最高領導人也是英國人的親戚:維多利亞女王的外孫女婿,還是德皇威廉二世的表親。
那麼合理地推斷,1860年的約翰勞伯,定然也與維多利亞女王沾親帶故,才能在四十年後家族鼎盛。
果然,話音剛落,保衛們槍與那章老爺的腰肢一般,立刻軟了下去。
“請問,有帖子嗎?”一名保衛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堆起笑容,“先生,見諒,我們的規矩是得有帖子才能帶槍而入的。”
“沒。”男人撣了撣煙灰。
……
幾名保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了主意。
這個男人說‘沒’的時候,太理所當然了,鬆弛到讓你不敢去懷疑他的身份。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鐘表,又掃了眼長長的隊伍,露出了些許不耐煩:“科登中尉引薦了個姓章的,而劉翻譯官突然病了,所以臨時改派我,畢竟是要獻給館長的東西,馬虎不得。”
這說的不就是剛剛進去那個豬玀嗎?
信息對上了。
但,槍……
好在這個男人似乎是他們肚子裡的蛔蟲,未等他們再開口,便從肩頭將槍取了下來:“按你們的規矩,槍就不帶了。”
幾名保衛大鬆口氣,連忙接過。
他遞過來的時候,槍托對著幾名保衛,上頭“約翰勞伯”這行字刻得極為清晰。
當時貴族都配槍,且槍托上會刻下家族名,這是標誌。
保衛們神情愈發地放鬆。
男人指了指遠處蒼穹圓頂的閱覽室,“館長起了嗎?”
雖說大英博物館的曆代館長們都住在博物館內,但知道這件事的豬玀,可不多。
幾名保衛竊竊私語,所有疑慮儘消,側門打開:“請。”
男人緊了緊大衣,打著哈欠闊步離開。
“他叫什麼都沒登記呢。”
“登記約翰勞伯翻譯官就是。”
保衛們刷刷幾筆登記上冊,雖然這幾年屢屢有文物被盜,但他們不過是打工的,流程不錯就行。
“讓讓!”馬道上,一輛馬匹進入,馬夫朝著男人吼了句,“這是馬道!不長眼啊?讓開!”
男人壓低著帽簷,微笑著回頭,不但沒惱,還從兜裡掏出一根草煙,丟給馬夫。
“不好意思,第一次來,要搭把手嗎?”他問道。
馬夫見這人禮貌又敦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接過煙後看了眼,好煙啊!咋了咋舌後用下巴指了指東邊,“閱覽室的門在那,嘍,那邊站著的那人的地方,就那抱著箱子的人。”
站在閱覽室門口的章老爺,正點頭哈腰地跟門口工作人員說著什麼。
“東西挺多啊,夠您忙活的。”男人摒了眼,眼底依舊笑著,隨口問道,“怎麼稱呼?”
“佐羅。”馬夫將草煙放到腰間的包裡,指了指高高隆起的油皮,“好多書呢,光今年我就拉了上百趟,這得馬上卸完。”
“回見,佐羅。”男人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