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隻聽到了一個字。
道?
葉清漣沉默地看著眼前男人,不明所以。
她看得出來,薑奇虎已經把半條命都拚進去了,如果不是遊海王手下留情,那麼這蠢貨很可能已經死在這裡了……這不是她預想中的場景。
薑奇虎背後的那個男人,算無遺策,卦儘天機。
最重要的是——
陳鏡玄待薑奇虎如手足。
他怎會允許薑奇虎死在這裡?
薑奇虎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費了極大力氣,艱難吐出兩個字。
這一次葉清漣聽清了。
“道門。”
她驀然怔住。
薑奇虎用沾染鮮血的手指,在她掌心,歪歪斜斜寫了一個字。
唐。
那是一個人的姓。
一個讓葉清漣忌憚了很多年,想要比鬥,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生出比鬥念頭的姓——
那是現任天下齋齋主的姓。
這十年,葉清漣拚命刻苦修行,想要和玉屏峰峰主薑妙音一決高下……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薑妙音的對手,可她還是想要試一試。
如果不是早早認識了薑妙音,她還會不會有這個念頭?
葉清漣不知道。
但她知道。
薑妙音算不上真正的妖孽。
有些人,天生為修行而生,麵對那種“妖孽”,她實在生不出絲毫爭奪高下的念頭。
比如當年的謝玄衣。
再比如,被譽為大褚百年修道天賦第一的唐鳳書。
葉清漣神色複雜地看著薑奇虎。
後者咧嘴笑了笑。
站在船首,雙手按著欄杆,正悠閒俯瞰鯉潮城大潮的遊海王,瞳孔忽然收縮。
“轟”的一聲。
一道猶如勁弩破空的氣流爆破之音,擦著他的麵頰響起。
隨後,一道身影落在了大船桅杆之上。
大船在無數浪潮的最高點。
而她則站在大船的最高點。
遊海王的發髻被擊碎,長發翻飛,蟒袍也隨之翻飛——
海風之中多出了一抹原先不曾有的血腥氣味。
楚麟麵頰,被割出了一道細狹的口子,鮮血從中流出。
這位青州異姓王動作極其緩慢地轉身,一點一點仰首望向大船桅杆位置。
怒浪翻湧,天頂灰暗。
一位身著青衫的年輕女子,臂彎兜著拂塵,神色恬淡猶如仙人。
“楚王爺,好久不見。”
女子站在桅杆之上,麵無表情看著蟒袍男人。
楚麟伸手摸了摸麵頰,看著掌心的那攤鮮血,輕聲笑道:“的確好久不見,上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二十年前。”
女子道:“道門請你做客,我還記得,當年師尊說楚王爺天生大材,未來必做出一番驚天功業。”
楚麟啞然。
他感慨道:“你師尊他老人家慧眼如炬,如今可還安好?”
“原先很好,可若得知青州之事,想必不會那麼好了。”
女子譏諷道:“倒是沒想到,他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楚麟,你堂堂青州封王,竟然勾結妖國,血煉大褚子民!這就是你要做的驚天功業麼!”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楚麟長歎一聲,認真說道:“我也不想這樣的……”
下一刻。
蟒袍翻滾,他驟然躍起,衝向桅杆。
天頂之上,忽有一道悶雷炸開,整片如濃墨潑灑的灰暗天幕被一切兩半,怒浪之中,一尊足足百丈的麒麟法相頓時隱現,比破虜號船首的那尊麒麟要更加威嚴,更加凶悍!
“轟!”
雷光炸開。
兩道身影交撞之後,分彆暴退,青衫唐鳳書重新退回桅杆最高處,鬢角發絲略微有些紊亂。
遊海王楚麟則是重重砸回甲板。
他伸手擦了擦唇角,這一次,流血之處不再是麵頰。
“不愧是道門百年難遇的天才。”
楚麟仰起頭來,看著立於桅杆之上的女子,感慨道:“修道區區半甲子,半隻腳已經踏進陽神門檻了……這個速度,即便是當年的謝玄衣,也無法與伱相比吧?”
“比不比得過謝玄衣,我不清楚。”
唐鳳書麵無表情道:“但比得過你,便足矣。”
楚麟伸出雙手。
轟隆隆隆——
大江潮起,北海碧波隨之鼓蕩,那尊麒麟法相,栩栩如生,隱於浪潮之中,仿佛背負著這一整艘大船,在怒浪中翻滾。
“所以……陳鏡玄早有準備啊,可惜他還是年輕了些。”
楚麟搖頭笑了笑,幽幽問道:“同為陰神之境,或許我不是你的對手……可誰要和你在陰神境展開對決了?”
大潮鼓蕩。
無數怒浪加快行進速度,向著那座古城拍擊而去!
唐鳳書站在桅杆最頂端。
她隻是默默凝視著這一幕,並沒有出手乾預——
“楚王爺,你還是年輕了些。”
怒浪中,回蕩著女子的譏諷之聲。
“你不會覺得,我來這裡,是為了和你對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