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入鮮血,刻入神魂,便可成為【道爐】之主!
謝玄衣看著眼前翻湧赤霞的大殿。
不知為何。
他的心中並無太多喜悅。
反倒是道九,歡呼雀躍,摩拳擦掌。
他即將迎來久違的自由,整座大殿都被神霞包裹,那道爐更是送到了謝玄衣的麵前。
隻是等了許久,都不見謝玄衣有下一步動作。
道九忍不住出聲開口:“謝兄,謝兄?”
“……”
謝玄衣將抬起的手掌,緩緩放下。
他端詳著這尊古樸赤紅的銅爐,忽然說道:“我聽說,【大道筆】可以抹除大道印記,消除寶器和主人之間的神魂聯係……這個傳聞,是真是假?”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道九怔了一下。
“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道九想了想,誠懇說道:“那家夥和我們不一樣……至道聖寶由天地孕育,天生自帶不可思議的大神通。據我所知,【大道筆】似乎可以消除業障,塗抹因果,切斷寶器與主人的聯係,自然沒有問題。”
“哦?”
謝玄衣挑了挑眉,道:“那它化形之後,沒做什麼事情嗎?”
“這破毛筆,整天傳道,好為人師。”
道九冷笑一聲:“那些年,我們都要忍受【大道筆】的傳道之聲,後來它離開秘境,沒有回來,我們耳旁都清淨了許多。”
謝玄衣點點頭,又問:“它既然能離開,為何不帶上你們?”
這一問,道九沒有回答。
器靈困惑地望向謝玄衣。
“我不明白……你問這些做什麼?”
“道九兄,我隻是在想另外一種可能。”
謝玄衣咚咚敲了敲道爐,指尖蕩出沉悶聲響。
他低眉說道:“若乾年前,白澤留下這座秘陵……或許那時候的他,根本沒想到,陵中會有這麼多寶器誕生靈智,這陵墓中的規則,也並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
“畢竟,白澤喜歡清淨。”
先前看到的那麵石壁,刻著一句話。
【“若得道,願葬身北海,以身飼黿,得千萬年大清淨。”】
一個喜歡清淨的妖聖,怎會讓自己死後的陵墓,變得如此嘈雜?
初見道九之時。
這器靈甚至在吹笛奏樂。
如若此地當真是白澤留給自己的“陵墓”,又怎會允許死後千年,出現這等景象?
道九眯起雙眼:“謝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
謝玄衣輕歎一聲,道:“你對我,應是有所隱瞞,或者……有所欺騙。”
大殿陷入漫長的靜默。
“【道爐】此器,究竟有何作用?當年死在這的妖修,到底是怎麼死的?”
謝玄衣直視著道九,“以及最關鍵的一點,這不殺死所有人,不可繼承【道爐】的規矩……究竟是誰立下的?”
“……”
道九望著謝玄衣的神色,逐漸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是歡呼雀躍的模樣。
飛揚的衣衫下擺,隨幔簾一同緩緩垂落。
“謝真,如若你輸給楚蔓,或許會是更好的結局。”
道九望向那被飛劍穿心,釘殺而死的女子,遺憾說道:“想必如果是她活著站在這裡,不會有這麼多問題。”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謝玄衣道:“現在是我站在這裡。”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
道九長歎一聲,“我的確騙了伱,當初這些妖修,並不全是死於‘自相殘殺’……它們當中的一部分,被【道爐】所吞沒,成為了爐火養料。”
“但我之所以欺騙,並非心生歹念!”
道九連忙解釋:“身為器靈,怎會隨意擇主,當初那些妖修,心中隻有貪戀,所以才會被道爐反噬……我殺它們,不過是它們死得其所。”
“是麼,那我呢?”
謝玄衣嗤笑一聲:“如果我選擇滴入鮮血,刻入神魂,是不是也會遭遇【道爐】的反噬?”
“不不不……”
道九沉聲開口。
“你和它們,不一樣!”
若乾年前的那次,道九尚且“年輕”,對於外麵的世界,他並沒有生出迫切的向往。
於是在觀賞完妖修的互相殘殺之後。
它選擇以道爐之火,吞去所有妖修的軀殼。
秘境的規矩,的確有這麼一條:勝者可以成為【道爐】之主!
但這也要看【道爐】器靈自身願不願意!
“雖然你境界不高,但我能感到,你和那些家夥不同……”
道九真摯道:“我是真想認你為主,謝真,這次我說的是真的。”
這個少年身上,散發著與其他人都不同的氣息。
道九心中隱隱有直覺——
如果能跟著謝真離開,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就是他先前出言挽留的真正原因。
“所以,這尊【道爐】,其實需要吞噬生靈血火,來進行修行?”
便在此時,謝玄衣岔開了話題。
他打量著懸浮麵前的小爐。
先前敲打,並沒有感受到異常,此爐的確極其沉重,但如果隻有這麼一個特質,實在配不上這個品級!
“【道爐】可以煉化生靈血火,元氣,神魂……”
道九此刻不再隱瞞:“隻要你滴入心頭血,便可以感受到我的記憶,當年那些妖修的血火,如今還在爐內。”
這一番話,聽得謝玄衣直皺眉頭。
煉化血肉,元氣,神魂!
這不就是南疆邪修夢寐以求的寶貝!
“我看到你服用元氣丹藥……”
道九連忙邀功,道:“如果煉化【道爐】,你根本就不會有這種麻煩。缺少元氣,隻需要從【道爐】中提取,每一個鎮殺的敵人,都會被煉成元氣爐火,區區元氣,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好一個霸道的【道爐】!
謝玄衣一陣沉默。
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真煉化了這東西之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所謂的“本命器物”,乃是與主人神魂相連,意識相通的重要法器!
一旦謝玄衣煉化【道爐】。
道九,便住在了他的心湖之中。
這可是一個修得大道,堪比陰神的千年器靈……謝玄衣的一言一行,固然會影響道九,同樣的,道九也會影響謝玄衣。
這尊需要吞噬生靈血肉,來完成修行的【道爐】。
會時時刻刻影響謝玄衣的心湖。
“最後一問,‘唯有殺光,方可繼承’,這條規矩的……當真是白澤立下的麼?”
謝玄衣望著道九,提出了最後的問題。
在史冊記載中。
千年前的白澤大聖,雲遊天下,廣交好友,不參與俗世紛爭。
因此,留下諸多秘境,無數道藏。
這份秘藏,被天下人所覬覦。
可踏入北海秘陵,謝玄衣看到的“白澤大聖”,與曆史所記載的,則不一樣。
無論是那急切求道的石壁。
還是這殘酷無情的大道法則。
都顛覆了這位妖聖留在謝玄衣心中的形象——
“我不知道。”
道九困惑開口,他喃喃道:“自我啟靈之時,這規則似乎便存在了。我隻知道,一直以來,規則都沒有變過。”
說到這。
他忽然意識到了謝真此問的真實用義。
“等等!”
道九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少年,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大道筆?”
“大道筆可以塗抹因果。”
謝玄衣輕聲道:“那麼篡改白澤大聖留下的秘陵規則,自然也不成問題。”
“或許,這座秘陵的一切,都是大道筆所留下的。”
謝玄衣平靜道:“以它的力量,難道無法抹平白澤對你們的約束嗎?不要忘了,白澤大聖身死道消之際,你們是什麼品級的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