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輛很普通的馬車,沒什麼特彆出眾的地方,沒有雕刻龍鳳之紋,麒麟陣章,就連車簾都隻是草席,仔細看看,還有些簡陋……
準確來說,是有些破爛。
謝玄衣素來不在乎出行場麵,從靈渠城北上,一路抵達大穗劍宮,他不想換行,於是隻雇了一位馬夫,一輛馬車,由於路途漫長,願意接這個活兒的人很少,最後能夠找到這麼一位,便已算是萬幸之事。
這輛破舊的,劣質的馬車,緩緩停在山門之前。
與江寧世子的龍馬巨輦相比,實在有些相形見絀,不堪入目。
更不用說。
巨輦之後,還有一整隻恢弘齊整的江寧使團,吹拉彈唱,一應俱全。
謝玄衣這邊,隻有一輛破舊馬車,以及一個被無數目光注視,導致麵紅耳赤的馬夫師父。
“師父……往裡麵再開開,最後給您加二兩碎銀。”
謝玄衣輕歎一聲,安撫了一番,隨後掀開草簾,望向山門位置招手的薑奇虎。
哪裡還需要薑奇虎招手示意?
這裡隻有一條路。
先前如意令裡,陳鏡玄提了一嘴,說是去了大穗劍宮不必擔心,自然有人負責接應。
隔著老遠,他便看到了接應之人。
“薑大人。”謝玄衣無奈傳音。
“生分了。”
謝玄衣改了改口,道:“薑兄……臨行之前,先生難道沒有囑咐,此次接應,無需鬨得聲勢浩大,儘可能低調一些?”
薑奇虎老老實實傳音道:“先生說了,於是我隻是一人前來。”
“一人?有這個動靜?”
謝玄衣聞言之後,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這實在有些荒誕。
人山人海,千萬目光,齊聚一輛破馬車上。
以至於那高大龍馬,那恢弘使團……都顯得有些黯淡。
“我也不清楚啊……”
薑奇虎十分委屈:“那個姓謝的什麼世子,忽然就過來叩了個禮,先生也沒跟我說,會有這種情況啊!”
……
……
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
馬車緩緩行至山門位置。
在無數人目光的注視下,馬車與巨輦兩相對比,顯得格外滑稽。
謝嵊神色複雜。
他看著這輛粗糙劣質的馬車緩緩停下,緩了口氣,擠出笑容:“原來是我誤會了,薑大人在等的謝姓之人……是這位。”
“天下有許多謝姓之人。”
司齊連忙站出來打圓場,道:“世子殿下,看來這的確是個誤會。”
“大穗開山,乃是喜事。”
“一場誤會,不算什麼……畢竟相識,即是緣分。”
謝嵊很快便收斂了情緒,看不出有絲毫尷尬之色。
他大大方方來到馬車前,和顏悅色問道:“若是沒有猜錯,這位謝兄,便是先前青州亂變,在北海陵救下百花穀的‘謝真’吧?”
青州案卷,已經傳遍大褚。
謝真之名,雖然無法與江寧世子相提比論。
但也算是小有名氣。
“無名之輩,不值一提。”
謝玄衣坐在馬車內,並未下車見麵,隻是淡淡回了一句。
“謝真,你我當真有緣。”
江寧世子立馬露出一見如故的神色。他誠懇說道:“青州亂變平定之後,有許多大人物都來詢問……他們好奇謝兄是否出身江寧,與謝氏有所淵源,隻可惜本殿查遍江寧案卷,實在查不出謝兄來曆。”
此言一出。
馬車微微寂靜一刹。
“正如先前司齊師……兄所言。”
謝玄衣頓了頓,說道:“天下有很多謝姓之人,不是所有人,都出身江寧。”
“雖如此,但江寧是個好地方。”
江寧世子笑道:“大褚王朝,大宗世家,往往開枝散葉,大姓子弟分布於大江南北,謝兄不妨往族譜祖上追溯追溯,萬一有所驚喜呢?”
這番話,便是明晃晃的招攬,示好。
“世子想太多了。”
謝玄衣遺憾說道:“我出身北郡,想來與江寧謝氏,沾不上半點關係。”
直截了當的拒絕。
“……”
世子笑意不改,隻是微微搖頭:“既如此,倒是憾事。不過英雄不問出處,北郡也好,江寧也罷,都沒有區彆。”
說到這,他轉身望向山門之處。
“諸位。”
“江寧謝氏,謝嵊,在此有禮。”
謝嵊站在山門高點,對著山下數不清的修士行了一禮。
他朗聲說道:“這幾日大穗劍宮開山,再過些時日,便是劍氣大典,廣納門徒之日,謝嵊誠心祝願,諸位有誌之士,皆可拜入劍宮門下……等劍氣大典結束,謝嵊會在蓮花峰擺下宴席,邀請諸位,無論如何,也要賞臉。”
說罷離去,返回高大龍馬輦車。
至此。
這出好戲總算落幕。
“薑大人,今日實在對不住了。”
司齊有些歉意地對薑奇虎行了一禮。
“這有什麼?”
薑奇虎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司齊輕歎一聲,帶著輦車使團,向著真隱峰掠去,臨行之前,他略微有些好奇地望向那破舊馬車被風吹起的粗糙草簾。
堂堂江寧世子,屈尊招呼,低聲交好。
然而那謝真……
非但沒有下車回禮,反而連掀簾的機會,都沒有給。
這般行徑,倒是未免有些太硬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