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頂崩塌,萬千華光垂落。
亓帝的如意大道,在這一刻自內而外,爆碎開來。
無數道則,化為烈焰,點燃天地。
整座大月國,都在一刹迎來“破滅”,萬度高溫刹那降臨,黃沙破碎,城池化為煉獄!
白紙洞天,也在此刻燃燒起來!
立於黃沙地中的陸鈺真,依舊定立如同木雕,但那件大氅於卻與拋飛過程中點燃,掠起點點星火。
短短片刻,他的眉須,發絲,全都被如意道則幻化的烈焰點燃——
但他身後。
那三丈之地,依舊太平,依舊清淨。
一身黑衫的謝玄衣,眼觀鼻鼻觀心,處於“觀想”狀態之中,渾身上下唯一燃燒起來的,便是那貼附在眉心位置的雪白紙屑。
一粒細小紙屑。
在磅礴壓力之下,緩慢燃燒,發出幽幽之火。
紫府心湖之中。
一大一小,一白一黑,兩襲身影,並肩而立。
謝玄衣沉默片刻,伸出手掌,輕輕覆落在陸鈺真遞來的那團“不死泉”之上。
“嗤嗤嗤……”
沉重刺耳的灼燒之音,響徹整座沙塵古國,仿佛要刺破幻夢,直入紫府心湖之中。
短暫深吸一口氣後。
謝玄衣做出了決定。
他睜開雙眼,眼前是白紙翻飛道火四濺的絢爛場景,這一整座即將迎來寂滅的世界,提前一步被陸鈺真的道則之力籠罩……兩位身負不死泉的“大氣運者”,在此刻站在了一起,心神互相通連。
陸道主所積攢的“不死泉”,通過謝玄衣丹田內的不死泉眼,送入這破滅之界。
如意大道,崩裂成火。
而漫天白紙,則是淒美冰冷如雪。
……
……
天頂的轟鳴,持續了許久。
如意大道的“同焚”,並不隻是一刹的絢爛。
亓帝這種級彆的存在,大道根基渾厚……
這場道火迸發,足足持續了半柱香的功夫。
遭受“如意道火”侵蝕最嚴重的,便是青鯉,她幾乎以一己之力,抗下了九成之多的道火。
而剩下的那些,也幾乎將大月國燒成灰窟。
待到萬物破滅,一切俱寂。
被道火燒焦的白紙壁壘,隨風散去,化為漫天漆黑灰燼,露出了陸鈺真和謝玄衣的身形。
陸道主麵色前所未有的慘白,如紙一般。
這個形容很是貼切。
因為……
他的確是“紙”。
如意道火垂落傾瀉之時,他這具身軀,便當真化為了無數白紙,將謝玄衣死死護在其中……想要拯救這場同焚,最需要依靠的,便是謝玄衣的“不死泉眼”。
“嘩啦啦。”
黑色紙屑褪去,翻飛。
謝玄衣的黑衫四周,被白紙籠罩,化為一枚大繭,此刻大繭緩緩破碎。
俗話說破繭成蝶。
但這枚紙繭破開,並沒有蝶。
謝玄衣的神色,比陸鈺真好看不到哪去……
天地同焚,道火撲落。
這一劫,堪稱是謝玄衣所經曆的,最危險的一劫。
千年之戰落幕,亓帝自認大勢已去,敗局已定,決定點燃大道,拉著這一整座大月國,共同覆滅。
因此,這場道火蘊含著極致的“毀滅”之意。
想要化解此局,就需要製造,足夠數量的,蘊含極致“生”意的不死泉!
對抗道火的那“短短一刹”,謝玄衣幾乎吃掉了陸鈺真所準備的所有神魂丹藥,補品,動用了全部神魂防禦寶器。
即便如此。
他的神魂,此刻依舊接近透支。
天旋地轉。
過了許久,謝玄衣才緩了過來,他用儘全身力氣,幽幽吐出一口濁氣,眼前的世界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眼前有無數粗糙砂礫掠過。
謝玄衣扶額,深吸好幾口氣。
他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陸鈺真,聲音沙啞道:“那麼多‘不死泉’,你從哪弄到的?”
“……”
陸鈺真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站在風沙之中,默默望著天頂那尊巍峨的巨人法相,輕聲開口:“那尊天人,隻差最後一線生機,便可徹底伐倒……這一刀,由我去補,還是你來?”
“?”
謝玄衣怔了怔。
他順著陸鈺真所望的方向望去。
如意大道的“同焚”已經結束,這片天地被捅碎了一個巨大窟窿,火燒雲在頭頂蔓延,霞光紛紛灑落。
亓帝法相,依舊挺立。
隻不過。
上半身已經被真龍貫穿。
道火焚燒仍在繼續,真龍渾身都纏繞在火焰之中
……
“還沒結束麼?”
謝玄衣咬了咬牙,艱難站起身子。
此刻,渾身劇痛。
元火鑄造的金身,仿佛都要散架一般。
天人,不愧是接近真仙的存在。
千年曠日持久的鏖戰。
直至此刻,徹底點燃了自身大道,依舊沒有直接消弭。
“亓帝的‘隕滅’已成必然。”
陸鈺真輕聲道:“就是不知道,我們送出的那份‘不死泉’,能不能救下那條可憐真龍。”
整片天地,都被如意道火洗禮,但黃沙之中,還氤氳著淡淡水汽。
“還有力氣麼……”
陸鈺真回過頭,對謝玄衣咧嘴一笑:“敢不敢去看看?”
謝玄衣嗤笑:“有何不敢?”
陸鈺真挑眉:“走!”
說罷,拂袖一揮,無數白紙嘩啦啦貼地掠來,凝成雲團,將二人托起。
“可惜可歎,這大月國,如今算是徹底破滅了。”
陸鈺真站在雲團之上,俯瞰這座殘缺古國,遺憾說道:“亓帝的如意道火重創之下,一切都已化為烏有,隻可惜你的境界太低……倘若此刻有個陽神境,說不定這些古國遺跡,還能搶救幾座。”
謝玄衣看著這滿目瘡痍,心中也有些惋惜。
幸好。
臨行之前,珊蠻將古國曆史,列入玉簡,儘數相贈。
古國破滅,但古史還在。
一千年的大月國,消失在曆史縫隙之中……
可若自己能夠離開此地,返回人間。
那麼這段“過往”,便會重新被世人所知。
謝玄衣站在白紙雲團之上,忽然開口:“所以你當真準備將整座古國,收入白紙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