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這一千年。
都足以排入前三……
但真正見證這一戰的,也不過他和陸鈺真兩人而已。
青鯉乃是若乾年前的純血真龍。
亓帝則是天賦絕頂的瘋癲皇帝。
這兩人如此一戰,本該古史留名,到最後,卻成了“悄無聲息”的砂礫。
前一世。
謝玄衣四處問劍,四處登門,敗儘天下敵手。
之所以如此。
一方麵是為了振興大穗劍宮威名。
另外一方麵,自然也有少年人的意氣,哪位劍修不希望天下人人儘知自己名諱?
又有誰,當真希望窩囊死去,無人知曉?
亓帝一念之差,大月國就此覆滅。
青鯉。
也來錯了時代。
這麼一場悲劇,如今終是落下了帷幕。
謝玄衣替青鯉感到遺憾。
“彆傷春悲秋了。”
陸鈺真看出了謝玄衣的神色不對,嗤笑打趣道:“悟了兩次道,摘下了神明果,伱這次算是賺得盆滿缽滿了,還不滿意?”
“倘若能換青鯉一次轉世。這神明果我可以不要。”
謝玄衣冷冷開口。
“好了好了,是我說錯了。”
陸鈺真自覺理虧,無奈問道:“先說正事,這大月國的魂靈,你準備怎麼處理?”
謝玄衣望向不遠處。
天道垂降,大月國重現人間。
此刻。
這座漆黑破滅的古國,重新迎接光明,端的是一副聖光煌煌之相……然而這遲到的光明,卻是一場災難。
棲息於虛空縫隙中的九百萬魂靈,因為如意道則偷天換日,得以留存。
如今亓帝身死道消,天道重新降臨。
它們,便要迎來毀滅。
除非……
有新的“洞天”,願意接受它們。
當然,如果隨便一座洞天犧身,其實也並不能改變結局。
因為它們本就已經死去,隻是因為“如意道則”的緣故,得以苟且。
即便被接入洞天,沒有如意道則,也無法留存。
“你……什麼意思?”
謝玄衣皺起眉頭,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這些亡魂,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寂滅。”
陸鈺真輕描淡寫道:“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願力’,將它們煉了,可以積攢不少業力。”
“狗改不了吃屎。”
謝玄衣盯著陸道主,語氣冰冷:“你就不怕沾染因果?”
“我知你素來瞧不起這些魔門手段。”
陸鈺真悠然笑道:“可陸某從未說自己是正人君子,紙人道更是紮根南疆,再過些年月,陸某估計就要被稱為‘群魔之首’了……”
此言一點不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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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南疆蕩魔,都是諸聖地,對陰山,合歡宗,天傀宗聯合打壓。
想來下一次蕩魔。
諸聖地頭疼的,便不是三大宗,而是紙人道了。
“謝玄衣,先前我答應過你,要將這些魂靈儘數轉贈於你。”
“倘若你願意以不死泉收容魂靈,汲取願力,陸某可以將這樁造化拱手相讓。”
“可若你要以‘婦人之仁’,白白送他們解脫……”
說到這。
陸鈺真挑了挑眉,一切儘在不言中。
他不會坐視不管。
這些魂靈,謝玄衣不要,他便要了!
這麼多魂靈,一並煉了,得是多大的造化?!
“你將這些魂靈相贈,無非想讓我快點將不死泉修至大成……”
謝玄衣盯著陸鈺真,緩緩開口。
陸道主並不否認,隻是笑眯眯道:“自是如此。”
這是陽謀。
謝玄衣這般性子的人,即便知曉自己在等著采摘因果,也不會放棄修行。
早晚都有登頂那一日。
“轟隆隆。”
此刻天頂火燒雲迸發出震顫之聲。
聖光籠罩之下,黑煞破滅,虛空縫隙之中,掠出許多亡魂……
這些魂靈,如螢火彙聚,向著謝玄衣掠來。
真龍法則消散之後,這些魂靈的消散速度大大加快,烈日灼心,謝玄衣隔著心湖,都能聽到這些魂靈的哀嚎之聲。
他有些不忍,又有些猶豫,當下深吸一口氣,陷入天人交戰。
便在糾結之時。
謝玄衣忽然想起了青鯉臨行前相贈的那尾如意遊魚。
“等等。”
他挪首望向陸鈺真,道:“倘若我不以‘如意道則’演化神明果呢?”
陸鈺真笑意稍稍僵滯了一下。
他也注意到了謝玄衣掌心的那尾如意遊魚。
“你想做什麼?”
陸道主皺了皺眉。
“亓帝以如意道則,屏蔽天機,將本命洞天的天道,替換成了如意大道……”
謝玄衣舉起手掌。
他注視著自己掌心的這條遊魚,輕輕道:“如意之道,暗合大月國的生民願力。一千年前,亓帝辜負了子民信任,將他們送上飼台,種下了因。如今……倘若以如意道則,為這些魂靈提供棲身之所,便算是償還了果。”
“謝玄衣,你知曉擺在眼前的造化,到底有多大嗎?”
陸鈺真瞪大雙眼:“就算你以如意道則救了它們,到頭來,它們終究還是要死。”
“所有人都會死。”
謝玄衣輕描淡寫道:“這不是你先前所說的話麼?既然所有人都會死,那麼也無所謂了。”
“你留著這如意道則,就算不當神明果,留著……不比用掉好?”
陸鈺真有些焦急了。
他倒是夠講道理。
這場伐龍之戰,他費儘心機,辛苦布局。
最終以純白聖人斷臂作為代價,囚下了這片如意道則……
雖然最終被青鯉截胡。
但陸鈺真也並不惱怒。
原因很簡單,這縷如意道則,最終送到了謝玄衣手上,總歸是落到了“自己人”手裡。倘若謝玄衣將其凝成“神明果”吞了,塑一座頂級神胎,也算是距離陽神境更近了一步。
可如今。
謝玄衣要以如意道則,為這些大月國魂靈,提供庇護,卻不合陸鈺真的意。
兩樁造化,相互抵消。
謝玄衣得不了好——
他也得不了。
如此一來,這家夥修成陽神,自己豈不是要白白多等上好些年月!
“造化二字,固然讓人心動。”
謝玄衣注視著陸鈺真雙眼,平靜說道:“可謝某更在乎‘因果’。師父許多年前便告訴我,有些造化沾染不得……既然這如意道則救不了青鯉,那麼如意道則所化的神明果,謝某便不會吃。倘若我真狠下心去煉化大月國的魂靈,那我便不是大穗劍仙。而是與你一樣的南疆邪魔。”
“陸道主,我且問你。”
“倘若你把我當成一樁‘因果’……”
“那麼你當真希望這樁因果,歪曲生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