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落(2 / 2)

他一路南下,趕回皇城,路上自然聽到了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

他知道太上齋齋主和江寧謝氏,都趕到了皇城,要討一個說法。

他也知道。

今日自己露麵,接下來會來很多人。

果然,酒菜剛點,不到盞茶功夫,元慶樓外便人滿為患。

謝玄衣坐在頂樓窗口,默默飲酒,看著外麵烏烏泱泱擠作一團的人影,心想這一幕還真是眼熟,上輩子也是這樣,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在西寧街彙聚的眾人,有幾人是想取自己首級,又有幾人隻是單純想看熱鬨?

不多時。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

一位披著湛藍道袍,頭戴黑金道冠的中年男人,在眾人目光注視之下,麵無表情踏入元慶樓。

來者正是太上齋齋主。

“……曆塵。”

看到來者,謝玄衣神色如常,心底嗤笑一聲。

商儀的師父舒寧,是自己的老熟人,所以在大月國中,謝玄衣對商儀稍有照顧。

但這位太上齋齋主,則不一樣。

曆塵比他年長二十餘歲,仔細算下來,年近甲子。

在謝玄衣初出茅廬之時,曆塵便已是太上齋齋主,後來謝玄衣入世問劍,大敗敵手,一時之間風頭無二,甚至壓過了道門,因此引起了諸多爭端。這般爭端,曆塵也曾參與其中,試圖以長輩身份,打壓教訓謝玄衣。

隻不過當年雙方不是一個輩分。

礙於麵子,也礙於身份,曆塵並未真正出手。

這麼多年過去。

謝玄衣依舊記得當年場麵。

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可笑,道門講究避世修行,不沾因果。

這位太上齋主,反是背道相馳。

“謝真!”

人未至,聲先落。

饒是元慶樓內,陣紋密布,依舊被震得簌簌發響。

太上齋主修雷法,曆塵這一身修為,在陰神境積攢二十年,已近問道之境,乃是道門最有機會證道陽神的候選者之一。

他一邊登樓,一邊展開洞天,釋放威壓。

西寧街上空,頃刻之間,烏雲密布。

整座元慶樓,都響起雷鳴之聲。

“曆齋主。”

相比於太上齋主的雷霆震怒,謝玄衣的反應要平靜太多。

他倚坐在窗邊,隻是稍稍瞥了一眼,便繼續將目光投向街外,望著遠處的街景,甚至沒有往曆塵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

“……”

曆塵停下腳步,道袍從翻飛到落定,他皺眉望著眼前少年。

這段時日,這位太上齋主,一直在道門閉關。

關於外麵的消息。

曆塵並非一無所知……他知道謝玄衣忽然多了一位弟子。

可此刻親眼看到。

他在這黑衣少年身上,感受到了許久不見的那股氣質。

黑衣如墨。

雙眸如淵。

這少年的氣質,簡直和當年的謝玄衣如出一轍。

但又有一點截然不同。

當年的謝玄衣,修行“滅之道則”,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這是劍意,更是道意。

可如今這少年身上……則多了一縷複雜氣息。

曆塵下意識眯起雙眸,仔細打量,許久之後,他驚駭地發現,以自己陰神境圓滿的神魂之境,竟是看不出這少年的道意。

謝真的道意,與當年謝玄衣不一樣。

曆塵所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滅殺死意,還有其他東西。

隻不過,當他想要仔細感受,卻遭受到了阻攔。

這少年額心散發著滾燙的光芒。

隱隱約約,似乎拚湊成了一朵殘缺的蓮花。

是趙純陽留下的禁製,阻止了自己的探查麼?

“我此行尋你,隻為一件事。”

曆塵輕吸一口氣,將無用的雜亂念頭拋開,隨後他冷冷開口,聲音裡散著怒意和哀意:“我的弟子方航,死在了北狩之中……”

浩蕩雷霆在元慶樓上空醞釀,徘徊,震蕩。

曆塵的聲音,也隨之震蕩。

“他,是不是被你所殺?!”

這一問。

動用了太上齋的雷音秘術,震擊神魂。

雷霆引落,神魂震顫。

他要謝真不得說謊,不得隱瞞,在此問之下,吐出真相!

轟隆隆!

雷霆墜落,西寧街上空的人群,都被這怒雷嚇了一跳。

但坐在窗邊的謝玄衣,卻依舊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他感受到了西寧街上空的雷威。

隻要自己違背心湖意願,說出謊言,對方就會有所察覺。

雷霆,即刻便會落下。

隻可惜。

他從未打算說謊。

此次來皇城,入元慶樓,坦坦蕩蕩。

沒有布下一張符紙。

為的。

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見。

“是。”

謝玄衣當著無數人的麵,輕聲笑著承認:“方航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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