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車是……”藍裙女子看著這突然在他們身旁停下的陌生馬車,麵露不解。
粉裙女子則從馬車上的紋飾和不遠處的宣武侯府意識到了什麼,驚叫道:“壞了!”
她趕緊去跟沈凡說話:“大師,快跑吧!”
沈凡莫名道:“為什麼要跑?”
“誒,這馬車是……”她想解釋,又覺得沒時間解釋了,便道,“彆問了,快跑就是了!”
謝雲瀾厭惡方士京中人儘皆知,以致於神棍術士們甚至不敢到他家在的這條街來行騙,更何況在他家門口?沈凡把忌諱全都犯了,偏偏還撞上了正主,謝雲瀾特地把馬車停下,這不是擺明了要揍人嗎?
她急得就差直接推著沈凡跑了,可沈凡一動不動,看了眼粉裙女子臉上焦急的神色,又看了眼帷幔後的人影,一副懵懂神情。
謝雲瀾在馬車上觀察著沈凡,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完全,他不由低笑了一聲,找個能勝過李鶴年的神棍難,找個不怕他的同樣難,眼下既然撞見了,斷沒有放過的道理。
他掀簾下了馬車,沒了帷幔的遮擋,他終於可以完全看清沈凡的樣貌,謝雲瀾下車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生的此等好看的男人。
便是跟更注重打扮的女人對比,此人也不輸分毫,皇宮裡那些千挑萬選的佳麗絕色在其襯托下,倒成了庸脂俗粉了。
這念頭在他心裡一閃而過,神情上不露半分,來到幾人麵前,對著把沈凡擋在身後的粉藍兩名女子微微一笑:“兩位姑娘可否行個方便,我找大師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這句話落在兩人耳中,自動被翻譯成了“揍他一頓”,她們雖然家裡有人做官,卻也隻是末流的小官,遇上謝雲瀾這樣的人物不可避免有些膽怯,但又實在舍不得沈凡那張臉被揍的鼻青臉腫,於是仗著謝雲瀾不會光天化日對兩名弱女子動手,逞強道:“先來後到,侯爺,我們也找大師有事,正要請他回家呢。”
謝雲瀾眉頭微微一蹙,還未說什麼,兩人就被嚇退了幾步。
他其實長得不可怕,甚至還很英俊,身材因常年習武保持的很好,修長且筆挺,是那種“打馬依斜橋,滿樓紅袖招”的人物,但他周身氣勢太足,多年殺伐征戰,即便他此刻未執刀兵,一雙劍眉也像是出鞘利劍般寒芒刺骨。
吃生肉飲人血的元戎人都怕他,更何況兩個連雞都沒殺過的女子,她們這一退,正好把沈凡露了出來,他看著謝雲瀾,語氣單純道:“她們找我的事我不會,你有什麼事?”
粉裙和藍裙女子齊齊一扶額,心道完了,她們想方設法搭台子救沈凡,但架不住沈凡自己在後邊拆台。
謝雲瀾笑了:“自然是有要事,大師可否過府一敘?”
他一邊說,一邊在兩名女子驚詫的目光中,恭恭敬敬的朝沈凡行了個禮,像是對著什麼貴客上賓。
宣武侯,謝雲瀾,向街頭神棍行禮?!她們震驚的一時懷疑是幻覺,一時懷疑在做夢,等緩過神來,卻發現沈凡已經毫不設防的跟著謝雲瀾走了。
此地離侯府隻有幾步遠,是以他們沒有再坐馬車,兩人眼下已經走到了府門前,眼看要進去了。
“誒,等……”粉裙女子還想再努力一下,就見馬車上又下來一人。
韋承之笑著打斷道:“姑娘不必擔心,侯爺是真心請大師回府的。”
“可……”她麵上仍有遲疑。
王泰也插了句話:“放心吧,不會揍他的,我們侯爺想揍早就揍了,你以為你們攔的了?”
話雖直白,理卻也是這麼個理,而且,她們確實也做不了什麼了。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歎口氣,打道回府了。
侯府內。
謝雲瀾將沈凡領到了正堂坐下,微笑道:“大師先吃些茶水糕點,我去換身衣服。”他眼下穿的還是朝服,不便見客。
沈凡應了一聲,然後就十分認真的開始吃糕點,他拿了一塊豆沙糕,小嘗了一口,覺得過於甜膩了,便對在旁伺候的小廝道:“還有彆的點心嗎?”
“有!客人稍等,我這就去給你拿!”這是侯爺親自帶回府的客人,小廝不敢怠慢,立刻跑去廚房,沒多久又端了六疊不同品類的點心過來。
沈凡挨個品嘗了一遍,絲毫沒有為客的自覺,對著主人家的點心評頭論足,一會兒說這個太鹹,那個太甜,末了來一句:“沒了嗎?”
“沒了。”小廝強作笑顏道,“侯爺不愛吃點心,府上就備了這麼些待客用。”
他邊說邊在心裡偷偷嘀咕著,他在侯府乾了這麼些年,貴客也見的不少,這麼不懂禮數的真是頭一回見,請他回府又不是來吃點心的,哪有這樣挑挑揀揀的!
好在沈凡雖然挑剔,但並不小心眼,沒有便沒有,他又開始品茶,抿了一口後,說:“有點澀。”
小廝聽得一咯噔,心道不會要再把府中所有種類的茶水給他上一遍吧?
沈凡正有此意,但在他提出更為無禮的要求前,謝雲瀾回來了。
他換了身便服,氣勢不再如穿朝服時那樣足,但那身血火淬煉出的殺伐之氣依然不可小覷,尋常人見了他還未說話便不自覺矮下三分,不敢放肆,沈凡倒是泰然自若,甚至還有心情嫌他家的點心不好吃。
謝雲瀾雖還不知點心之事,但他這一路上也在觀察沈凡的反應,能麵對他不驚不懼,不諂不媚,不論裝神弄鬼的本事到底怎麼樣,但起碼樣子功夫還是到位的。
他走到主座坐下,對沈凡笑著道:“大師久等了。”
這是一句客套話,熟料沈凡卻認真的點了點頭:“確實挺久了,找我什麼事,你直說吧。”
謝雲瀾眉毛一挑,避而不答:“還未請教大師名諱?”
“我叫沈凡。”沈凡道。
謝雲瀾等了一會兒,方才確定這就是沈凡全部的介紹了,沒有其他神棍那樣一長串來曆師承,也沒有聽起來高深莫測的法號,這名諱就像他名字裡的那個“凡”字一樣平凡。
他不主動說,謝雲瀾隻好主動問:“大師是哪裡人士?”
沈凡想了想,才說:“鐘山。”
謝雲瀾思索了一番,沒想起鐘山有什麼道觀,遂問:“師承哪裡?”
“我沒有師承。”沈凡道。
謝雲瀾眉毛又是一挑:“那大師會什麼法術?”
“我不會法術。”沈凡道。
謝雲瀾偽裝完好的恭敬神情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些許詫異,他見過的神棍不少,這麼老實的,大概是頭一個。
“那大師到底會什麼?”他好奇道。
沈凡指了指那跟他一起被帶進侯府,此刻正放置在一旁的白幡。
幡上的內容謝雲瀾之前便瞧過,他不解道:“大師既不會法術,又如何降妖伏魔?”
沈凡卻很理所當然:“降妖伏魔又不一定要會法術。”
這倒是實話,京中這些神棍術士們降妖伏魔時隻需念幾段誰都聽不明白的咒語,跳一些莫名其妙的舞蹈,末了燒一張畫著鬼臉的黃符,便算是大功告成了,整個過程沒浪費一點法力。至於有沒有妖怪受傷?那大抵也是沒有的。
隻是這話由謝雲瀾來說正常,由沈凡這個神棍來說,就分外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