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怎麼樣,住的還習慣嗎?”門外傳來船主周掌櫃熱情的招呼聲。
“還行,就是我表弟有點暈船。”謝雲瀾隔著門板答道。
船主笑道:“不常坐船的人是會有點暈的,出來透透氣就好了!”
“好,我過會兒帶他出去。”
船主走後,謝雲瀾立刻坐起身,把沈凡從自己身上推開。
“下去!”他語氣很凶,卻又夾雜著一點微不可察的慌亂。
“哦。”沈凡有些莫名的看著他,不明白謝雲瀾為什麼要這麼凶。
謝雲瀾也意識到了自己語氣的不對,但他搞不清楚緣由,更不知該怎麼解釋,隻覺得剛剛那一瞬內心又煩又亂。
他岔開話題道:“去外邊轉轉?”
沈凡點點頭。
離開逼仄的船艙,清爽涼風迎麵撲來,船身也不像剛剛那樣晃的厲害,已經離開港口,眼下行駛在開闊平穩的水麵上,風和日麗,水光瀲灩。
“好點了?”謝雲瀾問。
“嗯。”沈凡現在覺得坐船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謝公子,你表弟好點沒有?”船主在甲板的另一側衝他們招呼,他身邊還站著幾人,看穿著打扮不像船工,眼神中透著股商人的精明和市儈。
謝雲瀾猜想這些大概是租船的商販,船主隻是這艘船的主人,貨卻不是他的,他靠幫人運貨掙錢。大的商人往往有自己的船隻,小的商人則又沒有那麼多貨要運,於是為了減少成本,一些相熟的商人們會合租一條船運貨。
“好多了,周掌櫃,這幾位是?”謝雲瀾笑著走上前。
周掌櫃為雙方介紹了一下,如謝雲瀾所料,這些是租船的商販,做香料和藥材生意。
他有意與他們攀談,商人的消息最是靈通,他對南方的官場雖也有一定了解,但比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卻還是差了一些。
商販們也樂得跟他閒聊,謝雲瀾雖然有意偽裝,穿的隻是較為平常的服飾,但他那一身異於常人的氣度是藏不住的,非富即貴,行商做重要的便是人脈,能跟這樣的貴人結交自然是求之不得。
雙方一時間相談甚歡,他們談的事情沈凡聽不太懂,也插不上話,他一個人站在旁邊,趴在船舷上,眺望著濤濤江水。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眾人抬頭一看,一朵陰雲正飄在他們上方,風也不複先前的和煦,變得激烈狂亂,風帆被吹得獵獵作響。
夏季天色向來多變,方才還是晴空萬裡,過會兒說不定就是暴雨如注。
眾人心道不好,這是要下雨了,不少藥材受不了潮,正放在甲板上曬著,一淋雨就全完了。當下不敢再聊,親自上陣,和船員一起把貨往船艙裡搬。
“你趴在這兒做什麼?也不怕掉下去!”謝雲瀾這才注意到沈凡一直趴在船舷上,連忙把他拽下來。
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凶,找補似的道:“要下雨了,回去吧。”
“不會下雨的。”沈凡說。
一名正在搬貨的商販聽到這句,插話道:“這天那麼陰,風那麼大,怎麼可能不下雨?要我看,準得是場暴雨!”
其他人也紛紛應是,手上不停,加快速度搶救貨物。
沒有人相信沈凡,隻除了謝雲瀾。
“你會看天象?”謝雲瀾問道。
沈凡:“不會。”
謝雲瀾:“……”
“那你怎麼知道不會下雨?”他道。
“雲中沒有水汽。”沈凡說。
“你還能知道雲中有沒有水汽?”謝雲瀾奇道。
“你不知道嗎?”沈凡有些奇怪的反問。
廢話,他一個凡人怎麼能感覺到雲中有沒有水汽。謝雲瀾心道。不過話說回來,沈凡為什麼能感覺到?還這麼理所當然的,仿佛這跟人能感覺到冷熱一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謝雲瀾知道一些水生的動物對水汽的變化會比較敏感,沈凡……他至今都不知道沈凡的真正來曆,他盯著沈凡瞧了片刻,沒瞧出什麼端倪。
商販們著急忙慌的搬運著貨物,然而一直到他們將最後一箱貨物收好,又過了半個時辰後,天空滴雨未下,陽光反倒穿破層雲,放晴了。
眾人一陣稱奇,還真讓沈凡說準了。
“謝公子,你這表弟會看天象?”有人上前問道。
“看天象能看出什麼?剛剛那天色分明就是風雨欲來之兆,謝公子,你表弟是會卜算之術嗎?”又有人道。
“不會,他哪會卜算之術,就是隨口一說,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謝雲瀾扯謊道。
眾人信了他的說辭,畢竟沈凡的模樣確實不像是那些能掐會算的術士,他們沒有再深究此事,反倒借此打開了另一個話題,談起了一個月前京中發生的變故。
這次變故的範圍波及全城,瞞是瞞不住的,消息幾乎傳遍了大江南北,隻是眾人聽到的內容與實情相去甚遠,版本也眾多。
這群商人聽到的版本是一隻妖蛟禍亂京城,往女子肚子裡種下妖胎不說,甚至連皇帝都給調包了,幸好龍神顯靈,最終降服妖蛟,其間好像還有一位龍神使者,在此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這位龍神使者可是真正的大師,不光能掐會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還會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簡直無所不能。
他們在吹噓時,全然不知故事的主角就在這條船上,甚至就在他們旁邊不遠。
謝雲瀾聽得好笑,沈凡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但偏偏這群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一個個都親眼見過。
又聽他們說起妖蛟作亂的緣由,有人說道:“我聽說啊,是那妖蛟不甘修煉之苦,想走捷徑化龍,便來人間作亂了。”
另一人也道:“我聽說的也是這個,蛟修煉千年才能化龍,那多苦啊,換我也想走捷徑。”
其他人紛紛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