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官道比平常都要熱鬨一些,各地的商旅都在往家趕,這可以說是大夏最重要的一個節日,百姓們一年奔波到頭,也就是為了能一家人一起過個好年。
濟州城外三十裡的一處集鎮,集鎮正好挨著官道,道路兩邊隨處可見擺攤賣年貨的小販,街旁的商鋪民宿也掛起了紅通通的福字對聯,映著屋簷上白色的落雪,好一副熱鬨的年景。
路過此地歇腳的旅客們坐在集鎮唯一的一家旅店大堂中,他們來自天南海北,彼此也互不相識,但在這紅紅火火的新年氛圍中,卻也聊得熱熱鬨鬨。
“這濟州我幾個月沒來,可真是大變模樣了!”一名旅客邊嗑著瓜子邊感歎著說。
“可不是嗎!”有人搭話道,“濟州山匪太猖獗了,每年臨近年關,那些山匪就要下山大肆劫掠,街上哪裡有人敢擺攤?都緊閉門戶,生怕山匪來搶!”
“對對對!我以前行商都特地繞開這邊,寧願多走幾十裡路,也不敢進濟州半步!”
“今年怎麼變了?”有人好奇道,“那些山匪哪兒去了?”
“因為濟州新來了一位太守,這太守來濟州不過半年,就將這群為禍多年的山匪一網打儘了!”
“這新任太守竟如此厲害?是哪位大人?”
“好像是姓穆?叫穆什麼來著……”
“彆管叫穆什麼,我說他的大舅子是誰,你們肯定知道!”
“是誰?”
“宣武侯謝雲瀾!怎麼樣,是不是都知道!”
“我說呢!原來是謝大人的妹夫,那也就不奇怪了,區區山匪算得了什麼,謝大人連元戎人都能打跑!”
“豈止啊,謝大人前些時日還降服了妖蛟呢!”
“我也聽說了……”
眾人聊著聊著,話題的中心便全轉到了謝雲瀾身上,無人記得這位根除了濟州匪患的太守姓甚名誰。
王泰從旅店二樓下來時就聽到大廳中不少人在談論自家侯爺,他回過頭對著同樣下樓的謝雲瀾感歎了一句:“侯爺,你可真有名啊!”
“套你的車去。”謝雲瀾把王泰趕走,又叫其他人去收拾東西準備趕路。
吩咐完後他又去敲沈凡的門,問:“起了沒?”
“嗯。”房間內傳來悶悶地應聲,謝雲瀾便推門進屋。
沈凡起是起了,但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坐在桌邊還懨懨地打了個哈欠。
“沒睡夠?”謝雲瀾道,“等會兒你坐馬車上再睡會兒?”
沈凡搖了搖頭,他其實不是沒睡夠。
一路從涯州過來,初冬變成深冬,天氣越來越冷了,龍跟蛇其實很像,他們都是變溫動物,蛇有冬眠的習性,龍不用冬眠,他們可以用神力維持體溫,但在天冷的時候,他會變得很懶,不想動彈。
唯一緩解的辦法就是靠近熱源,例如火爐,又例如人的體溫。
馬車裡有備著手爐,但沈凡覺得太小了,所以出發時他又選擇了謝雲瀾的馬背,從後麵抱著謝雲瀾的腰,將腦袋搭在謝雲瀾肩膀上,身體也緊貼著謝雲瀾的後背,舒服地像是抱著一個人形火爐,而且這個火爐好像還在升溫。
謝雲瀾努力維持著平靜,他偷偷抓了把雪讓自己冷靜點,回頭說了一聲“坐穩”,隨即揚起馬鞭,帶隊出發。
離新年還有半個多月,他們時間很充裕,但謝雲瀾還是不自覺把馬趕得快些,半年多沒見到謝玉珍和穆青雲,他十分想念,也不知道謝玉珍身體養得如何,京中將妖胎墮了後,謝玉珍身體還沒養好便踏上了路程,路途顛簸,濟州又如此清貧,就連氣候,都比京城更冷一些。
他離開涯州前特地去收購了一些補身的藥材和上好的皮草,準備此行給謝玉珍帶去。
穆青雲他倒是完全不擔心,此行一路走來他已經見到了穆青雲的功績,濟州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山匪絕跡,百姓們安居樂業,隨處可見熱鬨的年景。
三十裡路並不算長,不到半天功夫,他們就已經遠遠望見了濟州城門。
臨近城門時,有一隊人馬出城來迎,謝雲瀾一眼瞧見為首之人,是穆青雲。
“大哥!好久不見了!”穆青雲笑著招呼道。
“青雲!”謝雲瀾同樣笑著回應,“你怎麼知道我今日要來?”
他前些日子便給穆青雲遞了信,說會來濟州過年,但沒寫具體的到達日期,畢竟有沈煩煩這麼一個不確定因素在,他也估不準路上要耽擱多久。
“我算算日子,大哥差不多就這兩日到,特地叫人在城樓上盯著,瞧見是你便立即回府通知我。”穆青雲帶著謝雲瀾一行人進城,邊走邊道,“大哥這半年的事跡我在濟州都聽說了,滄州和涯州一事何其凶險,大哥還能將妖蛟降服,當真厲害!”
“多虧有沈凡幫忙,我不過一介凡人,沒了他我也辦不成什麼。”謝雲瀾笑道。
他說起“沈凡”兩字時極其自然,他一路上都是這麼叫的,王泰他們也聽習慣了,但是聽在穆青雲他們耳中,則顯得尤為親昵。
穆青雲記得在京中時謝雲瀾還一口一個“大師”的,現在看看兩人,沈凡坐在謝雲瀾馬後,雙手環腰,腦袋還懶洋洋地搭在謝雲瀾肩膀上,若不是性彆不對,說他們是情侶他也信。
有同樣想法的不止是他,穆青雲帶來迎接的隊伍中,還有一人也朝沈凡和謝雲瀾身上多看了兩眼。
謝雲瀾一向敏銳,他立刻注意到了此人,是個生麵孔,穿著一身文士長衫,三十來歲,跟韋承之差不多,脊背卻有些佝僂,倒吊的眼角無端讓人聯想到草原上那些徘徊在屍體旁的禿鷲。
“這位是?”謝雲瀾以前沒在穆青雲身邊見過此人。
“哦,這位是殷妄先生。”穆青雲介紹道,“濟州人士,他對濟州本地的風土人情十分了解,這半年來幫了我良多。”
“見過侯爺,見過沈凡大師。”殷妄拱著手對謝雲瀾和沈凡各笑了笑。
謝雲瀾點點頭便算是回應,光看麵相此人有些陰翳醜陋,但是能力應當不錯,不然也不會短短半年就成為穆青雲的左右手,還輔佐其將濟州治理得井井有條。
他沒再關注此人,轉頭問穆青雲:“對了,玉珍呢?”
謝玉珍知道他來,一定會是迫不及待地到城門迎接,如今卻沒有見著,謝雲瀾不由有些擔心,謝玉珍身體是不是還沒養好?
穆青雲的神色應證了他的猜想,穆青雲剛剛臉上還帶笑,此刻提到謝玉珍,卻有些愁悶,他歎著氣道:“大哥,玉珍病了。”
“什麼病?”謝雲瀾立刻問。
“是風寒,病了有個把月了,一直不見好。”穆青雲道。
一行人說話間也行至太守府前,來不及放下行李,謝雲瀾下了馬便往府裡走,在穆青雲的領路下他徑直來到謝玉珍的臥房。
謝玉珍臥在床上,裹著厚厚的棉被,一旁的丫鬟正在換炭盆中的炭火,來保證室溫不降。可即便如此,謝玉珍還是麵色蒼白,手指冰冷,她瞧見謝雲瀾過來,神色為之一喜,她想要坐起身說話:“大哥!你……咳咳。”
她說不上兩句話就開始咳,丫鬟立即過來幫著拍背順氣。
謝雲瀾連忙道:“玉珍,你躺著說話便是。”
“大、大哥,你來了……”謝玉珍躺回床上,虛弱地笑了下,她臉上有些歉意,“本來說好過年要給大哥包餃子吃,現在要食言了。”
“沒事,大哥給你包。”謝雲瀾走上前察看,心疼道,“怎麼病成這樣了?”
“不、咳……不嚴重,大哥不必擔心。”謝玉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說,“我好好聽大夫的話,喝幾天藥,多休息休息應該就沒事了。”
“好,那你先休息。”謝雲瀾見謝玉珍為了同自己說話強撐起精神的樣子,不欲再打擾。
“嗯……”謝玉珍叮囑道,“青雲,你好好招待大哥。”
“放心,玉珍,你休息吧。”穆青雲到床邊握了握謝玉珍的手,隨即同謝雲瀾一道出去。
剛剛出了院門,謝雲瀾便皺著眉道:“玉珍怎麼病得這麼重?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是墮胎時傷了元氣,濟州這邊氣候又冷,她不適應,才病得這般重。”穆青雲歎著氣道。
“我在涯州買了點藥材,你看看能不能給玉珍補補身子……”謝雲瀾正要叫人去將自己帶的藥材拿過來。
穆青雲就道:“大哥,沒用的,能買到的藥材我都試過了,都沒什麼用處,除非能弄到……”
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弄到什麼?”謝雲瀾追問。
“昆侖山上有一種雪蓮,大夫說對玉珍的身體極有好處,服用後傷寒也許能立刻見好,但是,這雪蓮都生長在雪域高山之上,常人難以踏足,而且四五年才會長成,花期偏偏又極短,摘下後不到一月便會枯萎,藥效就大打折扣了。”穆青雲道。
“這有何難?找那些專門做藥草生意的販子買就是。”謝雲瀾道。
昆侖山脈地大物博,更傳說是仙家住地,山脈中生長有種種奇珍異草,每一樣拿到外麵都能賣出天價。就像走私馬匹一樣,隻要有利益,就有人敢不懼危險的行動,雪域高山也算不得什麼,就謝雲瀾所知,有專門的藥草販子會雇傭當地山民在昆侖山上采摘藥草下山售賣,隻要錢給得足夠,雪蓮也不是弄不到。
這種事穆青雲當然也知道,他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昆侖山上現在鬨鬼,已經沒人敢上山去采藥了。”?”
“不、咳……不嚴重,大哥不必擔心。”謝玉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說,“我好好聽大夫的話,喝幾天藥,多休息休息應該就沒事了。”
“好,那你先休息。”謝雲瀾見謝玉珍為了同自己說話強撐起精神的樣子,不欲再打擾。
“嗯……”謝玉珍叮囑道,“青雲,你好好招待大哥。”
“放心,玉珍,你休息吧。”穆青雲到床邊握了握謝玉珍的手,隨即同謝雲瀾一道出去。
剛剛出了院門,謝雲瀾便皺著眉道:“玉珍怎麼病得這麼重?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是墮胎時傷了元氣,濟州這邊氣候又冷,她不適應,才病得這般重。”穆青雲歎著氣道。
“我在涯州買了點藥材,你看看能不能給玉珍補補身子……”謝雲瀾正要叫人去將自己帶的藥材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