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歸程中, 他們不可能一直走在荒郊野地,總有些城鎮必須得經過,而且用腳走太慢了, 還是得弄匹馬。

為此,謝雲瀾特地改換了著裝, 他將自己和沈凡打扮成元戎人的模樣, 身上穿著厚厚的獸皮, 頭上也戴著獸皮帽子, 遮擋住了大部分麵容, 同時說話也全都換成了元戎話,隻當他們兩個是來大夏邊境做生意的元戎商人。

他口音學的很地道, 他在集市中跟賣馬的商販交談, 竟也沒惹對方懷疑,還真以為他是元戎來的商人。

正在挑馬時,謝雲瀾注意到集市上有些騷亂, 有一隊元戎人正在四處查探,麵孔很陌生,不是先前伏擊過他們的那批,但這些元戎人隻要看見夏人打扮的商人就要攔下看看。

謝雲瀾神色不變,繼續用元戎話與商販交談著, 他摸了摸馬背上的鬃毛,跟商販擺擺手:“太貴了, 這馬不值這個錢。”

他另比了一個價格, 幾乎是攔腰砍。

商販自然不乾,他道:“這不貴了!我這可都是精挑細選的好馬!你瞅瞅其他哪家的能比我的好?最少這個數!”

兩人討價還價著, 嗓門很大, 完全不避諱他人, 那隊元戎人往這邊看了一眼,見是一名元戎商人在買馬,便沒再注意,他們在街上盤問了會兒,沒找到人,便又走了。

謝雲瀾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這一切,等元戎人走了後,他製止正在喋喋不休說自己家馬多好多好的商販。

“二十兩就二十兩。”他一副被說煩了的不耐狀,把錢一扔,便騎上馬走了。

他找到市集另一端的沈凡,把沈凡拉上馬背,隨後不再停留,離開市集,快馬加鞭往大夏趕。

他沒有走來時的那條路線,他另外繞了一圈,用了比來時快雙倍的時間,但好在安全。

沿途也碰見過其他的元戎追兵,但都被謝雲瀾設計糊弄了過去,五天後,他們重新回到了大夏邊境。

那道盤查進出關人員的關卡前,守關的仍然是先前那些士兵。

元戎人一向是他們的重點盤問對象,正要攔下謝雲瀾和沈凡好好盤查一番,謝雲瀾卻直接摘下獸皮帽子,露出自己的夏人麵孔,他同時扔了一枚令牌過去。

守關士兵看清令牌上的字跡後神色一變,立即下跪行禮。

元戎人在關外肆無忌憚地追捕他們,但是他們再如何猖狂也不敢追到大夏境內,而與他們合夥的夏人,也就是趙興的背後之人,大抵也不敢在大夏境內輕舉妄動,否則不會大費周章的用亡魂作祟的傳言將他們誘到關外再動手。

謝雲瀾在眾目睽睽之下亮出自己的身份,便是要將自己擺到明麵上,讓那幕後之人有所顧忌,同時,他也想借此探一探對方的底細。

對方知道他平安返回,一定還會有所動作,有動作,便會露出馬腳。

宣武侯駕臨的消息火速傳遍了這處關卡,負責關卡治安的官員被驚動,匆忙過來行禮,想要好好招待一番,謝雲瀾卻不願停留,謝玉珍還病著,他要抓緊回去。

謝絕宴請後,他駕馬帶著沈凡往濟州趕。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除夕,他們連夜趕路的話,正好能在除夕夜間趕回濟州,也算是圓了他當初對謝玉珍的承諾,可以一家人一起過一個團圓年。

可除夕當天,離濟州還有不到五十裡路時,謝雲瀾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穆青雲帶著一隊人馬在官道上等著,他瞧見謝雲瀾,遠遠地招了招手,麵上帶笑,似乎在打招呼。

若是往常,謝雲瀾大抵會加快馬速,趕去與對方會麵寒暄,可此刻他卻將馬勒停,在原地駐足,他盯著穆青雲看了良久,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驅趕起馬匹,慢慢地走了過去。

“大哥!”走到近前時,穆青雲駕馬迎上來,笑著打了個招呼。

謝雲瀾同樣笑著回應:“青雲怎麼過來了?”

“還帶著那麼多人?”他視線一掃,穆青雲身後跟著二十來名腰佩長刀的侍衛,這些侍衛各個孔武有力,坐下的馬匹也是精悍強壯,連人帶馬全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好手。

以及,那位先前送出關路線圖給自己的謀士殷妄也在。

注意到謝雲瀾在看自己,殷妄揚起笑容,上前行禮道:“濟州的匪患還沒有根除,這片山區裡還有一小夥在流竄,時不時作案,太守大人聽說侯爺從昆侖回來了,擔心侯爺半路遇上山匪,特地帶人來迎接。”

“對。”穆青雲附和道,他指指路旁的驛站,說,“大哥,我已經命人在驛站裡備好了酒菜,你去昆侖一趟辛苦,我為你接接風!”

“原來如此。”謝雲瀾笑著應下,他不去追問穆青雲話裡的漏洞,接風為何不在濟州接風,偏偏跑到這城外五十裡的荒野,也不去管那些麵孔陌生神奇不善的佩刀侍衛。

他隻跟著穆青雲往驛站走,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寒暄,一如往常。隻是在下馬時,他借著身體的遮掩,低聲跟沈凡說了句:“不要動席上的酒菜。”

沈凡看他一眼,點頭應了。

一行人來到二樓的包間,三人依次入席,殷妄和一眾侍衛們沒有退下,分立在穆青雲身後,謝雲瀾隻當看不見。

落座後,穆青雲拿起酒杯要敬:“大哥這一行辛苦!”

謝雲瀾也拿起酒杯,卻並未與他相碰,他看著穆青雲那拿著酒杯懸於半空的手,用玩笑的語氣說道:“確實辛苦,青雲怎麼不問問我這一行順不順利?”

穆青雲眼神微閃,笑了笑道:“憑大哥的本事,什麼困難都不在話下,再者說大哥眼下平安到此,此行想必是順利的。”

謝雲瀾卻道:“不順利,我差點在昆侖山上送了命。”

“哦?”穆青雲一副驚訝狀,“大哥遇到了什麼事,竟如此凶險?”

“是一隊元戎騎兵,他們在昆侖山上設計伏殺我們。”謝雲瀾看著穆青雲,說道,“青雲知道他們為何如此嗎?”

“這……”穆青雲將舉杯的手慢慢收了回去,他思索片刻後說,“或許是他們的塔爾古的舊部,對大哥殺死塔爾古的事懷恨在心,知道大哥去關外之後便設計伏殺?”

“或許吧。”謝雲瀾笑了下,在穆青雲的手徹底收回去前,他將自己的酒杯跟對方的碰了碰。

碰杯後,穆青雲仰頭喝下,謝雲瀾沒喝,他低頭看著渾濁的酒液,似是有些感慨:“這是杏花酒吧?”

穆青雲沒注意酒的種類,他此刻嗅了嗅杯中殘留的酒液,方才應和道:“對,是杏花酒。”

“我們以前,剛剛參軍那會兒,校場旁就有一家酒鋪,那家酒鋪裡就屬杏花酒最有名,酒蓋一掀香味能飄出十裡遠,時不時有人半夜偷跑出軍營去喝酒,被抓到後就要被杖責,但還是不斷有人去。”謝雲瀾回憶著往昔,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可如今想來,卻還是曆曆在目。

“我總聽人說杏花酒好喝,卻一直沒喝過,有一夜按捺不住,也翻出了院牆。”

那時候的謝雲瀾剛剛十五,還是年輕氣盛喜歡胡鬨的年紀,會為了嘗一嘗杏花酒半夜翻出軍營,結果恰巧遇上上級巡查,險些被人抓住。

“多虧了你幫我打掩護。”謝雲瀾感歎著,穆青雲本沒參與買酒的事,但是為了幫他卻願意冒著被杖責的風險替他引開巡查之人。

穆青雲也想起了這件事,他笑道:“逃過巡查後大哥將杏花酒與我分著喝了,確實是好酒,難怪那麼多人去買。”

謝雲瀾又道:“後來我們上了戰場,與元戎人交戰,九死一生,在平陽道那回,我被元戎人圍困住,身邊的人都快死光了,我也快撐不住了,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之際,你帶兵來了。”

“將元戎人擊退後你倒地不起,怎麼喚也喚不醒,我還以為你死了,一探呼吸才發現你隻是昏睡過去了。脫險後我才知道,你為了回援我,快馬跑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未曾合過眼。還有在饒水河那回……在荒葉林那回……”謝雲瀾一樁樁說著,都是他跟穆青雲的過去。

穆青雲之前麵上一直帶笑,此刻笑容卻慢慢淡了下去,露出一點真實的沉默來。

“我們每回得勝歸來,到京中一定要買一壺杏花酒喝,我們結拜時,玉珍與你成親時,用的也都是杏花酒。”謝雲瀾搖搖頭,自嘲地笑笑,“隻是如今的杏花酒,卻不再是當初的滋味了。”

他揚手將杯中酒倒掉,本該澄澈的酒液落到地麵上激起了許多白沫。

穆青雲身後的侍衛神色一變,手已然按上了刀柄,殷妄給侍衛們遞了個眼神,像是傳遞出了什麼信號,謝雲瀾聽到屋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可他卻坐在原位沒動,穆青雲也沒動。

“青雲,我前些日子做了個夢,我夢見玉珍在一片漆黑中,眼裡含淚的看著我,我問她話,她也不說。”謝雲瀾的眼眶有些微泛紅,他對穆青雲說,“玉珍還好嗎?”

穆青雲沉默著不答,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終於,在那腳步聲破門而入前,他抬起頭,嗓音嘶啞著說:“她會好的。”

“動手!”殷妄厲喝一聲。

無數長刀出鞘,包間的屋門被人一腳踹開,近百名持刀侍衛從門口闖入。

謝雲瀾也於同一刻有了動作,他一手掀翻案桌,另一手拽住沈凡,借著侍衛被案桌擋住的片刻功夫,帶著沈凡從他早就選好的窗口跳下。

這窗口位置正對樓下的馬棚,謝雲瀾翻身越上馬背,同時將所有馬匹的韁繩都砍斷,然後用刀刃往馬屁股上一割,馬群受驚逃竄,再不聽使喚。

謝雲瀾則駕著那唯一一匹沒受傷的馬向外跑去,按理說,穆青雲已經無法再追上他們,但沒跑多遠謝雲瀾便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

浩浩蕩蕩,足有上千。

謝雲瀾回過頭,就見驛站之後的荒林裡竟是跑出了一支軍隊,他們為了伏殺他可真是下了大手筆,連軍隊都敢調用。

這同時也意味著他非死不可,否則一但事發,此事再難收場。

“放箭!”謝雲瀾聽到身後傳來穆青雲的喊聲,下一刻,無數箭矢離弦之聲齊響。

謝雲瀾拔刀出鞘,將刀刃舞成一輪圓月,擋下了這射來的箭矢,但很快下一輪攻擊又至。

“你坐前麵!”他在馬背上跟沈凡換了個位置,這更方便他回身抵擋,也方便他護住沈凡。

他一邊擋著箭矢一邊禦馬往樹林裡鑽,樹林裡枝葉繁多,擋住了視線,為他減緩了一點箭矢的壓力,但突然,他正在跑著的前方竟是也傳來一陣馬蹄。

追兵不止一隊,前方也有埋伏!

謝雲瀾立刻意識到了這點,他當即調轉馬頭,被逼著跑出了樹林,落到開闊地後,箭雨再次齊射,並且,因為另一支追兵隊伍的加入,謝雲瀾要麵對的敵人數量比之前還多了一倍。

他是武藝高強,難逢敵手,可終究是**凡胎,他再如何厲害,也無法憑借一人之力,擋住這數千人的圍捕。

有箭矢射中了馬腿,馬匹嘶鳴一聲,被疼痛刺激的想要停下,可謝雲瀾勒緊韁繩,逼著馬兒繼續朝前跑。

但很快,又有一支箭矢射中,這回射中的是謝雲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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