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禾七年春, 京都的初雪才剛散儘,氣溫未全回暖,就恰逢大雨連綿已連下三日, 天幕似並無停歇之意,周遭又冰冷許多,百姓重新換回冬裝度過突如其來的冷氣候。
繁華而悠久卻肅穆威嚴的聖淩國京都皇宮內,卯時時分太監與宮女皆已開始忙碌,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各個眉眼低垂盯著手裡的動作,輕手輕腳的做著自己的活計,不敢有任何交頭接耳或者眉眼交流的動作。
肅穆莊嚴的紅柱青瓦搭建的廊道偶爾有宮女列隊腳步緩慢, 步伐卻如同丈量過一般, 悄無聲息的走過蜿蜒曲折的走廊, 沒入宮殿裡。
時而有宮女瞧瞧殿廊外的傾盆大雨, 麵露一絲憂色。
時不時有宮女撐著油紙傘婀娜多姿漫步在傾盆大雨中,雨點擊打在油紙傘上發出劈裡啪啦的動響,伸出手接著雨水,雨水重重的擊打在嫩手上泛著細微的疼意。
京都接連不斷的大雨, 已連下三日, 恐有水患之險矣,而宮外已有傳言,京都大雨恐和那件事有關。
宮人在角落裡嘀嘀咕咕交頭接耳著,京都的大雨因何而起,一種恐慌感悄然在皇宮裡流傳,且人人自危。
卯時三刻,天還未全亮,加上接連不斷的大雨遮蓋下, 天色初亮,唯可辯五指而已,當朝陛下寢殿外,卻早已佇立起一排身著略顯單薄的淺青色宮裝的麵容清秀膚白貌美的宮女,雙手舉著一天雕刻著花團錦簇紋樣的楠木托盤,盛放著些洗漱的器具,神情肅穆,眼神盯著地麵不敢隨意撇動,背影瞧著格外的窈窕迤邐。
“可到時候?”一灰衣太監模樣問著旁邊的宮女。
“回公公,卯時三刻,時刻已到。”宮女規規矩矩的朝著灰衣太監行了個蹲禮,一板一眼的回複著。
灰衣太監眼睛往天上一瞥,原本束在胸前隱藏在袍子李的手帶著衣袖淩空甩了幾下,帶著些暗紋的衣袖就如此折到臂彎上,雙手也就露了出來,抬起手臂兩手貼合頭顱低垂,微微曲起的腰背躡手躡腳往往前走了兩步,整個動作悄無聲息。
“開門。”走到殿門口,對著一旁佇立守門的兩個太監說了一句。
輕微的“吱呀”一聲後,雕花大門被緩緩的從外推內打開,外麵的略亮的光束瞬間擠進黑黝黝的房間裡,在地麵投遞出一道光影。
隨著當頭的首領太監入內,身後的宮女也有條不紊腳踩不出任何聲響步入殿內,原本外麵等候沾染的涼意瞬間被室內暖意驅散,來不及喟歎一聲放鬆片刻,精神就高度緊繃,熄滅燭台被重新點燃,房間燃起的香爐嫋嫋香煙彌漫在房間裡,帶著絲絲甜膩的味道,守夜的宮女躡手躡腳的退下,巧奪天工的雕花大床前簾紗被挽起,光束就擠進床榻之間,窗戶四周的黑紗被取掉,外麵的亮色隱隱流淌而進。
首領太監李叁躡手躡腳的走上前,雙膝跪於床前,神情恭敬肅穆,卻見他眼尾似乎隱隱透露著幾分恐懼。
隻見明黃的紋繡著雙龍戲珠圖樣的被蓋下鼓起一團,一襲黝黑長發淩亂的散亂在頸枕上,些許傾落到床邊,一隻腳丫子白嫩至極,從棉被裡伸到床外懸空,時不時還晃悠一下,床上的人影呼吸平穩,一副酣睡中的模樣。
“陛下,醒醒。卯時三刻了,該上朝了。”灰衣太監聲線細膩柔和,此刻更是溫和輕柔,宛如春風和煦一般。
床上的人影似乎並未聽到這聲呼喊,被蓋下的軀體並無任何動靜,腳丫子還露在外麵,似乎睡的極沉。
等了些許時刻,陛下仍無動靜,灰衣太監李叁再度出聲呼喊,“陛下,陛下,卯時三刻已到,該上朝了。”
這次,灰衣太監的聲音大了些許,床上的人似乎聽到動靜,動了動,可很快又沒了動靜。
“陛下……”灰衣太監話還未說完。
床上的人就猛然坐起,一頭青絲散落披散到明黃的褻衣上,精致的五官此刻泛著暴虐的怒氣,抿著薄唇,扭頭瞧著地上趴跪的太監。
“狗東西,再敢喚朕一聲殺了你,擾到朕頭疼。”
明明長著一張宛如仙童一般的臉,此刻卻說著閻羅一樣的話。
這就是聖淩當今陛下,鄭權昭,僅九歲登基為帝,如今已七年有餘,世人暗地裡稱之為“童顏暴君”。
宮內人人皆知,當今陛下長得一張靈氣十足的仙童麵龐,眉眼精致如畫,瞧著就好像仙人座下的小靈童,可他們深知這張容顏下的本性,暴戾嗜血,殘酷不仁,稍有伺候不慎,人頭就要落地。
自從陛下登基之後,宮內的宮女和太監換了一批又一批,最長在陛下身邊的莫過於現在已爬在地上請罪的灰衣太監李總管,已在陛下身邊伺候三年,可依舊在陛下眼裡是個隨時可斬殺的玩物,陛下對他沒有一絲主仆情誼,不敢有一絲輕慢之心。
“陛下恕罪!罪奴該死!陛下恕罪,求陛下饒恕。”灰衣太監李叁誠惶誠懼的說著,背脊彎的更深,那俯低的臉上,此刻冷汗淋漓,可見內心是何等的驚恐。
鄭權昭厭惡的眨了眨眼,起床氣油然而生,“閉嘴,吵死了!”掀開被子坐到床沿,抬腳就對著趴在地上的李公公一踹,收回腿時已有一個容貌極佳的宮女跪地捧著條褲子給年輕的陛下穿戴上。
李公公生生受了那一腳,被踹的身形一歪,嘴裡再不敢一絲言語,重新跪趴在地,隻是後背已冒出無數冷汗,就好似在地獄裡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