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找季昱一起出去工作的同學見到他在這裡收拾行李,連忙上前問他這是要做什麼。
“回家。”季昱說。
“不是吧季昱?”同學瞪大眼睛看向季昱,“你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要從零開始奮鬥,你今天就要回去,你這離家出走自立門戶立了一個寂寞啊。”
季昱嗯了一聲,沒有反駁。
同學覺得他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問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季昱說。
同學問道:“是不是你哥又逼你了?我覺得你這次應該堅定些,不然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他。”
“不是,你彆亂說。”
季昱收拾行李的動作越來越快,同學本想離開,結果一轉頭發現季昱的眼眶都紅了,隱約能夠看到淚光閃爍。
同學震驚住了,隨後趕緊掏出通訊器,對著季昱道:“我草我草你這怎麼還哭了?快快快,轉過來讓我拍個照。”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場景,當年季昱從機甲上摔下來腿都摔斷的時候都沒看到他掉一滴眼淚,現在什麼都沒發生,他卻哭了。
真是見了鬼了。
季昱道:“趕緊滾!”
同學不敢逗留,怕季昱急了會打人,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下腳步,回過頭問季昱:“你現在有什麼想不開的?是不是被女朋友給甩了?”
季昱沉著一張臉。
同學哦了一聲,自己補充說:“我忘記你沒有女朋友的。”
說完轉身就跑,生怕身後的季昱會追過來。
季昱在這裡其實沒有多少行李,全都收拾完也隻裝了一個小小的袋子,這就是他所有的家當。
他要回到哥哥的身邊,像是小時候他保證的那樣,他要永遠保護他的哥哥。
在季時卿去世後的很多年,季昱都會夢到他們最後一次相見又分彆時的場景,然後從夢中驚醒,他多想回到那個時候。
今天的季時卿如往常一樣,直到深夜時才離開研究院,在家門口看到了一直等在這裡的季昱。
季時卿有些驚訝,他以為那天下午季昱說了那些話,至少在短時間內都不會來找自己的。
季昱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燈光與月光融合在一起,好像織出一件輕薄的披風,罩在季時卿的身上。
他身穿一件駝色的長風衣,臉色是病態的白,灰色的眸子中落入細碎的星光,像是跨越了無數時光,他終於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麵前。
或許是近鄉情怯,在看到季時卿的一瞬間,季昱幾乎完全失去聲音,他的嘴唇微動,聲音微弱極了,季時卿走近一些,才聽到他叫了一聲:“哥……”
“怎麼來了?”季時卿問道。
“我……”季昱我了好久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季時卿道:“進來再說吧。”
季昱像是一隻在外麵流浪了很久的小狗,終於見到自己的主人,他乖乖地跟在季時卿的身後,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步會惹得他不高興。
進了屋裡,季時卿在沙發上坐下,而季昱則有些拘束地站在客廳的中央,他整個人暴露在這片明亮的燈光下,恍惚間他有一種自己即將要接受審判的錯覺。
季時卿問他:“怎麼回事?”
季昱搖搖頭,低聲對季時卿說:“沒事,我想你了。”
季時卿愈發懷疑季昱的腦子是出了點問題,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跟季昱應該是兩天前的下午才剛剛見過,而且他們倆的那次見麵的結果很不愉快。
“到底怎麼了?”季時卿又問了一遍,季昱這個樣子他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人騙著去倒賣器官了。
季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想上前一步,離他再近些,握握他的手,聽聽他的心跳,最後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顆大顆的淚水落在淺白色的地毯上,暈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跡,他不斷地同季時卿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後來的季昱想過永遠拒絕注射S305來懲罰自己,他想承受哥哥死前受過的痛苦,哪怕是萬分之一也好。
最後是皇帝陛下來到他的麵前,摸著他的頭,對他說:“你的哥哥研發出S305藥劑,是為了這個帝國,也是為了你,他已經不在了,你現在還要讓他難過嗎?”
季昱哭得壓抑又絕望,他知道自己不該這個樣子,可他實在忍不住了,他渾身顫抖不止,像是一個孩子,嘴裡不斷說著道歉的話,季時卿聽不清楚。
從季昱三歲得知父母的死訊後,季時卿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哭得這樣淒慘。
他不知道他為何而哭,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不久後,一號從廚房中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剛做好的糕點,向季昱走過去。
季時卿輕聲問他:“你拿這個過來做什麼?”
“他哭得聲音好小,”一號問道,“是不是晚上還沒有吃飯?”
一號的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季昱哭著打了一個嗝。
季時卿:“……”
家裡的人工智能好像突然間變得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