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卿走過來,一號對他眨眨眼睛,看起來真的很無辜。
季遠從沙發上站起身,低著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一號剛才的話。
季時卿倒是沒想到季遠今天會回來,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昨天才放了狠話從這裡離開的。
季時卿對一號道:“行了,你去廚房倒杯茶來。”
“好的。”一號應道,轉身向廚房走去。
昨天晚上季昱一夜沒睡,今天又跟陸以衡他們忙活了一天,正倒在沙發上眯著眼昏昏欲睡,聽到一號要去廚房倒茶瞬間支棱起來,他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手邊的抱枕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季時卿轉頭向他看去,季昱乾笑一聲,道:“那個還是我去吧。”
他實在不想等會兒跟他二哥一起跑到衛生間裡抱著馬桶吐,那場麵簡直不敢想象。
一號回頭看向季時卿,季時卿點頭道:“那讓他去吧。”
季昱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雙腿向廚房走去,他為這個家付出實在太多,希望他二哥看在他這麼勞心勞力的份上,等會兒說話前能過一下腦子。
一號擔憂地向季時卿問道:“季昱沒做過飯,等會兒不會把廚房給炸了吧?”
季昱無奈道:“我沒那麼蠢。”
一號點點頭,哦了一聲。
季昱總覺得一號的哦意味深長,充滿某種嘲諷,當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多心。
要是把一號給拿出去遛遛,誰能相信這隻是個人工智能?
帝國內的人工智能要是都一號這樣,仿生人占領帝國真的指日可待。
季時卿在沙發上坐下,抬頭看了季遠一眼,問他:“今天過來有什麼事?”
季遠從季時卿下樓後就一直低著頭,直到季時卿此時開口,他才抬起頭,望向他的這位兄長。
現在他就坐在沙發上,柔和的燈光落在他銀色的半長發上,與他曾在夢中見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季遠恍惚了一下,竟不敢確定自己此時所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他。
隻怕夢醒過後,他仍是一個人孤零零被扔在那座荒蕪的花園裡,所有的灰色彈珠都被埋進漆黑的地下。
“哥。”季遠低低叫了一聲,如同他在夢中那樣叫道。
季時卿確實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聽到季遠這樣叫自己,一號在旁邊小聲提醒他說:“沒喝醉,沒發燒。”
季時卿微微後仰了些,問道:“怎麼過來了?是公司出事了?”
季遠嘴唇微動,張張合合,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曾無數次在夢中、在現實裡、在每一個抬頭錯眼間看到他,他期待能得到他的回應,然而最後隻能眼睜睜地任由他消失。
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對季時卿說:“沒有。”
季遠再次低下頭,他的眼眶盈滿淚水,他不敢去看季時卿。
他看到他時,就無法控製地想起前世的種種,他小時候每天不舍得離開一步的哥哥,到最後卻是一個人死在那座荒涼寂靜的莊園中,此後那莊園對季遠來說,更似一座墳墓。
他早早地把自己埋進那座墳墓中。
他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否還在過去的時空當中,他的兄長是否又是過去的他?
而他們所做的一切是真的在拯救他,還是給他們自己的一點可恥的自我安慰?
當季遠抬起頭時,他的四周都是他的兄長,他們有的站在沙發旁翻閱手中的文獻,有的停在樓梯的轉角垂眸看他,有的坐在窗前,望著遠方。
季遠看向他們,腦中一片空白,他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到最後他們全在他的麵前死去。
胸腔中的那顆心臟好像也在這一瞬間被揉碎,落進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淵裡。
許久之後,當那劇烈的疼痛漸漸退去,眼前的場景變得清晰,季時卿仍坐在沙發上,正支使一號過來幫他看看。
一號沒有立即過來,他非常擔憂地道:“主人,他這會不會是要釣魚執法?”
季時卿:“……”
一號嚴肅道:“很有可能啊主人。”
“快過去吧。”季時卿說。
一號是個聽話的小機器人,他來到季遠的身邊,準備給他做一個更全麵的檢查,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季遠不講武德,上前一步,來到季時卿的身邊,占了一號剛才的位置。
小機器人有點生氣,藍色的眼睛閃了閃,原來這不是釣魚執法,這是調虎離山。
季遠站在季時卿的麵前,緩緩跪下,他仰頭望著眼前的這位兄長。
季時卿垂眸看他,問道:“季遠,你怎麼了?”
季遠嘴唇微動,他想跟季時卿說不要不管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