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寒料峭。
沉寂一年的定遠侯府又重新熱鬨起來,那些被遣散的家丁,住在洛京周邊的,當日下午就回來了,他們個個喚楚明玥“郡主”,這聲稱謂,讓楚明玥歡喜極了。
定遠侯的忌日,楚明玥擺了三天宴席,戲台上唱腔每日不停,選的都是那些戎馬將軍的唱詞。
到第三日下午,府中家仆回來一大半,而這三日,楚明玥皆夜宿府中,再未提過回宮。
家仆們一路趕來,坊間流言早聽過八百遍,但人人緘口不問,郡主不說,他們不提隻言。
這日傍晚,陰沉一天的烏雲突然退去,西邊染出半天彩霞,赤橙霞光燒紅雲靄。一團團一簇簇,紅彤彤得把整個洛京都照成金紅色。
戲曲唱罷,戲台已拆。府裡人正幫著金吉梨園唱班收拾那些家夥什,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快看,將軍回來了。”
不許叫侯爺,要叫將軍。這是定遠侯在世時要求的。
眾人停下手中的活兒,紛紛仰頭看,就連楚明玥都站在窗邊抬眼西望。
隻見天際雲團燒成一匹前蹄朝天的大馬形狀,懂馬的人甚至能看出那是一匹西疆戰馬,就連馬頭上覆著的精鐵玄甲都惟妙惟肖。
而馬鞍上那團雲霞,正是一個籠籠統統手握馬韁的將軍模樣。
“是將軍,是將軍!”
侯府裡一時間歡呼之聲震天。
楚明玥抬眼凝視天際,緊緊咬著下唇不語,眼底水霧越積越厚,酸澀從鼻腔一路滾到喉根。
她深吸幾口氣,艱難鬆開下唇,哽咽著低低喚了聲“阿爹”,唇上一排齒印,已見血絲。
半夏和丹秋立在她身後,都紅了眼,不敢吭聲,郡主要強,侯爺不許郡主哭的。
*
這日的晚霞燒了足足一個時辰,這對於連綿降雪的臘月來說,是史無前例的。
偌大皇宮被籠罩在萬丈霞光裡,結著薄薄一層冰的青色琉璃瓦被霞光一照,反射出點點爍光,猶如星河降落。
太極殿內,宣珩允放下手中細杆狼毫筆,抬眼看向窗外,“重華宮門依然緊閉?”
接連數日,他前往重華宮總被拒之門外,任憑崔旺拍門,裡邊宮婢隻說“娘娘已經歇下。”
他便想著,既然她不想見他,若是強行進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爭吵,就給她足夠時間讓她冷靜,是以這兩日他就沒再過去。
這兩日,他是偶有心慌的,總疑心萬一合離之事她是認真的呢,但臨近年關,朝中事務繁瑣,奏折堆積如山,他留給那件事情的思考時間委實不多。
他想著,給夠楚明玥時間去冷靜,鬨乏了,也就好了。
“是。”崔旺回稟。
“朕過去看看。”宣珩允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崔旺一看,頓生忐忑,隻好如實回稟,“貴妃娘娘在定遠侯府。”
宣珩允駐足朝崔旺看去,眉尖逐漸蹙起,那張鋒利俊美的臉上凝起不解。
崔旺趕緊解釋,“貴妃娘娘出宮是為祭拜先人。”
宣珩允凝思幾息,方道:“是朕疏忽,定遠侯的祭日,是今日……”他聲音很輕,到最後聽不清是在問話還是自語。
隻是崔旺明顯不好受,他麵若苦瓜,糾結得就差一錘子把自己敲暈過去算了,幾番掙紮之後,崔旺嘴角抽搐著如實回稟,“侯爺的祭日是前日,臘月十九。”
屋內驟然一暗,晚霞徹底消隱,冬夜涼如水。
冷如霜的君王站在六連扇紅鬆座屏投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