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酸汗未來得及洗。
楚將軍家的小郡主騎著她那匹小馬跑過,紅袖一揚,一個掐金的蓮花纏枝香囊球落入他手中。
“阿爹說姐姐要出嫁,這是阿玥送給劉家姐姐的薄禮,乳姆說要掛喜服上,順遂如意。”
小郡主的聲音暖洋洋的,就像初夏清晨的陽光。他回過神的時候,郡主的小馬已經跑遠了,馬脖子上掛著的酒葫蘆碰撞著響一路。
指揮使低頭,拇指抹去眼角濕潤,突然“嗬嗬”笑了起來,越笑眼眶裡水霧越深。
而楚明玥的車隊,終於離開城門士兵的視線,拐入另一條路。
“他怎麼來了?”半夏搓著凍紅的手指呼氣,“難不成是特意來解圍的?”
楚明玥重新靠回軟墊上,唇角勾起一抹笑,“崔少卿方才可並未替本宮證明身份,半點兒崔氏的光都不讓沾呢,小氣。”
她掀開簾帷往身後看,皇城被拋於身後,徹底籠罩在雪絮紛飛的夜色裡。
“就在這兒停吧。”楚明玥放下簾帷,輕輕歎一口氣,似是要吐出所有不悅過往。
車隊在小路上停下。
窄路偏僻,人蹤罕至,是以道路上的積雪也堆得厚,禿枝上壓著鬆軟雪峰,在晦暗的月光下影影綽綽。
楚明玥躍下馬車,身上披著霜葉紅羽緞鬥篷,帽簷上一圈白狐狸毛把雲鬢儘數遮擋,一根頭發絲都不會被夜風吹著。
她佯怒道:“崔少卿是不放心本宮,趕來盯著本宮滾遠點的吧。”
崔司淮一手牽著他的小毛驢,竟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微臣不解,娘娘出此下策,當真就要去過隱姓埋名、躲躲藏藏的日子?”
楚明玥眸光一亮,被帽簷攏著的精致小臉上浮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誰人說本宮要隱姓埋名?”
崔司淮詫異撫了撫下巴。
“勞煩崔少卿。”楚明玥右手從鬥篷伸出,手上拿著一個做工精巧的長形檀木盒,“把盒子裡的東西轉交陛下。”
崔司淮伸手未接,而是指尖一挑,掀開了蓋子,撇一眼盒內,笑道:“娘娘既是一走了之,就彆再給陛下留那些肝腸寸斷的話了。”
楚明玥嗤笑一聲,斂儘表情肅聲道:“先帝遺詔,大理寺少卿崔司淮接旨。”
崔司淮一驚,跪入雪裡,手掌朝上舉過頭頂,“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啪”一聲盒子扣上,被重重放在崔司淮手上。
“成了,起來吧 ,地上怪涼的。”
崔司淮起身未言語,而是盯著手上木盒翻來覆去得看,他鎖眉沉思,那點好奇溢於言表。
楚明玥歎出半口氣,笑得無聲,誰能想大理寺少卿推理斷案不排儘疑惑不罷手的毛病,在這關口犯了呢。
她若是不給解釋清楚,崔司淮這人還真敢一轉身就私看遺詔。
“本宮若是不說清楚,崔少卿今夜可還能入眠?”楚明玥打趣他。
崔司淮故作誇張,沉痛開口,“將會寢食難安,求娘娘解惑。”
楚明玥突然話鋒一轉,“崔少卿忘性大,本宮怎能是娘娘呢。”
“昭陽郡主。”崔司淮改口喚一聲。
楚明玥心滿意足笑吟吟開口,“先帝遺詔上說,宣家兒媳葬皇陵,昭陽可得自由。”
這是一份既顧全皇家顏麵、又成全昭陽郡主和離之心的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