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玥麵上淡淡,倒是無甚在意,輕嗬一聲。
想來他昨日下山,是讓人核實過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昨夜的形同癲狂之態,非是心裡有她,不過是愧疚心作祟。有多少次他輕描淡寫說她,即是腹痛就莫貪涼食。
他骨子裡蘊藏著自負的傲氣,偏又不知為何會有藏在深處的自卑,明明登極之路走的比旁人都坦順。
一朝得知誤會她多年,不知真相多年,他的性子,是當愧疚、懊惱的。怕是會悔意如山,叩問自己算什麼夫君。
何必呢,感動自己擾了旁人而已,隻是全自己一份心安理得。
楚明玥清醒,輕笑一聲並無介懷,“說了就說了,這也犯得著你折磨自己膝骨半宿?”
丹秋低頭不看楚明玥,“求郡主責罰,郡主若不罰奴婢,奴婢心裡堵得慌。”
楚明玥黛眉一挑,笑吟吟道:“喲,那成,本宮得讓你心裡舒坦,就罰下次下山玩,你留下看家。本宮帶春兒和甜兒去。”
她怎會在意這些,若說和宣珩允之間還有事情是她介意的,那就是先帝遺詔廣告天下,她的玉牌從宗人府撤下,如此,她才是徹徹底底回歸楚家,隻是楚家女兒。
楚明玥摸著指尖一算日子,想來這幾日,宗人府擬好的文牒就該送到銅元郡請禦批了。
而昨夜從殿外衝進來護她的兩個小婢皆是一喜。
青鸞苑的人都是定遠侯選出來的,當年送這些人來彆宮時,還都是說話漏風的半大孩子,定遠侯請了宮裡不再當值的嬤嬤來山上照顧她們。
她們都是綏遠軍的遺孤。
定遠侯曾交待過楚明玥,到了嫁人的年紀必須放她們離開,切記要備上豐厚嫁妝。
兩個姑娘平日裡自覺比半夏和丹秋矮兩級,從未奢望能貼身服侍,如今聽郡主竟要帶她們下山玩,無不歡喜。
又平淡過了兩日,她們心裡都期待的緊。
雨斷斷續續下了兩三日才放晴。正好楚明玥的小日子也過去了,就惦記著要去看看柳舒宜的麻煩事解決的如何。
昨夜又一場急雨,辰時放晴。空氣中揉雜著青草、桃花、泥土的混合氣息。
那輛簷角掛滿風鐸的馬車從敞開的行宮正門出去,駛入通往山下的蔥鬱綠蔭裡。
楚明玥推開小窗簾帷,讓清風吹進來,深吸一口,心清神明。說是下山玩,實際上都知道,是她放心不下柳舒宜,一定要過去瞧一眼。
馬車內尚有半夏、春兒和甜兒端坐在小凳上。
曉風自馬車裡兩扇小窗穿過,吹得姑娘們發間簪墜似蝶舞動。
楚明玥一邊肘骨撐在窗上,叉了顆青梅噙在口中,江左就連應季的果子都和洛京相差甚多,雖每年各地都會及時上奉新鮮果子,可如今一嘗,味道還是不同。
熟透剛從枝葉間摘下的果子,酸甜可口。
楚明玥被這一口果汁四溢的青梅取悅,飛鳳的眼尾彎如月,唇角梨渦醉人。鑲紅瑪瑙的平花白玉釵下掛了一串紅珊瑚,此時正愜意輕晃。
“那夜闖入的人,是本宮以前的夫君,以前的。”視線落在車外匆匆而過的繁茂密林,她輕描淡寫一說,又適時而止。
這是在給春兒和甜兒解惑,兩個丫頭聰慧,瞬間心領神會,並不多問。
四月的風舒緩,尚帶著雨後的涼意,吹著山間林海綠波,似浪起伏。
突然,一聲清笛悠轉而起,蔥鬱林葉間劇烈抖動,不過一霎,又恢複如常。
楚明玥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可這山林裡不會無故響起笛聲,彩衣鎮人上山,皆繞蒼鹿山而攀坡緩道多的多果山,那處山上野雞野兔多,野果子也多。
而蒼鹿山被修葺過,未避行宮被頻擾,野物都被趕往彆的山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