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來得毫無緣由、又避無可避。
慢慢地,有越來越多指責的聲音湧進她的耳朵,雖然眼前依舊昏黃模糊,可她知道,有很多人在向她逼近。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馬叫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她忽然放下心來,包圍著她的惶恐和不安瞬間潰散。
大哥。
楚明玥急促喚一聲,繼而,睜開眼來,眼前影影綽綽,掛著的琉璃珠簾似在晃動。
緊閉的雕花木門被推開,柔黃的光從門口照進來,楚明玥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郡主。”半夏一手托著琺琅彩瓷燭台的底托進來,點亮屋內的燈,待她朝美人榻上的女子看過去,頓時急道:“郡主可是又做夢了,待回了京,定得找太醫署的大夫好好給郡主瞧瞧。”
她放下手上燭台,倒了杯溫茶,“郡主您先喝口茶緩緩,外邊我們都收拾妥當了,晚膳就好。”
楚明玥坐起,如墨長發垂在身前,她接過白玉茶盞低頭輕啜幾口,壓下起伏不安的心緒。
“回洛京了事,可和行宮裡人說過了?”
半夏點頭,“大家聽到郡主回京沒把他們丟下,崩提多高興了。”
楚明玥往窗外看一眼,“天這麼快就黑了?又要下雨不成。”
“何大哥說看天上烏雲飄過來的速度,明日郡主的儀駕啟程時,保準是個好天氣。”
“何飛?”楚明玥輕聲問,“他可是要跟大哥回軍營?”
半夏點頭。
楚明玥默許,本就是從邊疆被派過來的,如今,她已無需特彆的保護。
一道閃電落下,耀目的白光眨眼又隱匿於雲層。楚明玥起身,吩咐半夏布膳。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裡,有著明顯的泥土氣息,是蒼鹿山山風慣有的味道。
而在銅元郡遠郊的青龍山,因為遍山種滿窄葉羅漢杉,四五月正是開花的時候,故風裡隱約帶有一絲清香。
青龍山快到山巔的地方,一座落魄的道觀在風中搖搖欲墜。
宣珩允站在結出蛛網的深色木門前,麵露遲疑。
就在他抬頭的刹那,斑駁寫著“青龍觀”三字的木質匾額被風吹著,搖搖晃晃幾息後,“啪”一聲掉在沾有青苔的玄色緞麵靴前。
“陛下。”張辭水有些尷尬,他尚保持著手握斬風刃的警惕姿態,看一眼地麵上摔成兩截的牌匾,悻悻合上刀鞘。
“這,是不是姚遠搞錯了。”張辭水撓了撓額角。
白日裡落在宣珩允肩上的黑羽鳥,正屬於姚遠帶領的一支黑衣騎。
宣珩允卻無遲疑之色,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那個天辰道長,親口問出“血癆之症,如何解”。
落滿灰塵的木門輕而易舉被推開。
宣珩允邁過門檻往裡走,他從胸前衣襟下抽出一條雪色帕子,帕角繡著一個“玥”字。
靴底踩著厚厚一層鬆針,他慢條斯理地擦掉指尖薄塵,他的指節修長、指骨勻稱,冷白色讓那雙手看著愈發賞心悅目。
可微微跳動的指尖,又像是雪原的孤狼露出的利刃,透出嗜血的殘忍。
這個道觀很小,是一個四方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口三人高的丹爐,靠牆有一排黑瓦白牆的單層房子。
紙糊著的窗扇裡隱隱透出燭光。
張辭水提起萬分警惕,視線掃過院內每一處角落,他覺得,這家道觀有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宣珩允在亮著光的屋門前站定,門口掛著的畫有八卦圖的青灰色門簾被掀開,走出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