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深夜才說服自己,以闊達之態坦然接受隨時會戛然而止的餘生。
少年人尚年輕,餘生還很長,更不敢摘了一顆真心後,再獨留人於世,慢慢忘卻。
楚明玥知她。若是未患病的柳舒宜,她倒是相信,她真能給自己買幾個俊俏的麵首。
“姐姐怎就把人買回來了?”楚明玥轉眸間眼尾又染上笑意,“可是身邊缺個說話解悶的?”
柳舒宜手掌輕拍桌案,眉間假慍,“枉我方才還為郡主是知己感動,那日本是路過,見他母親衣衫襤褸,想是不到萬不得已吃不上飯,誰會把兒子往那地方賣,一時就動了惻隱之心。”
“人買回來,我找了先生教他識字,學得還挺快,酒肆裡裡裡外外的活兒,他也能乾。”柳舒宜突然探身過來,壓低聲音笑道:“沒讓他落奴籍,待他日,”她頓了頓,楚明玥知她意,就接口道:“待他日,小公子仍是自由身,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清風吹著屋裡靠牆那一排竹葉沙沙作響,二人聽風吟茶,又話多時,這才一起下了樓。
早晨一過,大堂裡往來客人多起來,二人站在歲香酒肆的門匾下,楚明玥往裡邊掃一眼,隻見先前那小公子正和幾個夥計一道忙碌著。
“姐姐既已拿定主意,昭陽祝福姐姐。”
二人彆過,楚明玥重新坐回馬車裡。
玉獅子壓著兩條前腿蹲在楚明玥先前坐過的位置上,轉動著湛藍的瞳“喵”一聲,楚明玥捋一把踏後頸的長毛,把它往旁邊推,玉獅子瞪著眼喉嚨裡“咕嚕呼嚕”罵罵咧咧往旁邊挪了挪。
馬車駛出彩衣鎮,白牆黑瓦的建築在身後漸行漸遠,就連空氣中若有似無卻又一直存在的青苔味都在變淡。
一隊車馬浩浩蕩蕩行上官道,女婢們坐馬車,男的騎馬,一路言笑,算得上熱鬨。隻是五月的天已然有些燥熱,索性官道兩旁的大樹枝葉繁茂,投下一片蔭涼。
楚明玥的馬車後方不遠處,一匹雪白神駿一直跟著,照夜白陪著這輛馬車向前行進,一直走了很遠。
快要行出江左境的時候,楚明玥令停下馬車,照夜白站在車窗前,低頭拱著窗欞,烏黑濕潤的眼睛往裡探著,似乎想要把頭伸進去。
楚明玥伸過去手,慢慢撫摸照夜白額上一縷長毛,“去吧,我在上京等你回來。”
照夜白晃動腦袋,一直蹭楚明玥的手,楚明玥伸著手任它蹭,過了一會兒,照夜白仰頭嘶鳴一聲,掉頭離開,馬蹄踏起一陣塵煙。
楚明玥探出窗外,注視著照夜白在她的視線裡漸行漸遠,最終變成一個點,消失在明亮的天光裡。
回京走的是官道,楚明玥不願驚擾各州縣府官,車隊休整就落腳在驛站裡,如此直到楚明玥的馬車行至洛京外郊的鶴縣,也未被官員冒昧打擾。
回來的路程平坦好走,路上正好用了十五日。
隻是此刻,馬車停在鶴縣,並未有繼續走的打算。
“郡主,若是繼續走,夕陽落下之前,咱們就能入京。”奉命送楚明玥回京的何飛騎馬停在馬車前。
“不急,先去一個地方。”楚明玥道:“你帶他們在此處休息,不須跟著。”
“是。”何飛雖有猶豫,但仍聽令行事,且此處已算是皇城腳下,是安全的。
楚明玥的馬車拐了個彎,駛進鶴縣,馬車一路行駛,穿過鶴縣最熱鬨的商街,後在數條偏僻無人的巷子裡幾經駛進駛出,停在一片蔥鬱茂盛的草植前。
楚明玥走下馬車,隻讓半夏和丹秋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