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才的十根手指頭在桌麵上發出“嘚嘚嘚”的聲音,喉結也不停地蠕動,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林和西的眼睛。
江浙一帶老話曾說人和鬼的眼睛是不一樣的,見孫才如此害怕卻還死命地盯著自己的眼睛看,林和西諷刺地笑到,“莫非孫兄以為我是鬼不成?今日雖然不是烈日炎炎但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這麼大的太陽鬼躲藏還來不及呢,怎麼敢往堂而皇之坐在這呢?”
林橫將兩隻茶杯放到桌子上,林和西也不理會孫才
,拎起桌上的茶壺,將兩隻茶杯倒滿茶水,然後將其中一隻推到孫才麵前,微調嘴角,“孫兄,聽說你今天要離京,子升特意過來送孫兄一程,你到京城考試,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咱們兄弟倆幾年沒見了,怎麼的也該坐在一起吃吃飯喝喝茶敘敘舊是不?”
光滑的衣袖滑下露出林和西纖細的十指、白皙的手臂,還有那皮膚下隱隱可見的青色血管。眼珠靈動、人也活生生的冒著熱乎氣,雖然白了點,可林子升以前就白,孫才心中已經隱約相信自己麵前的是大活人了。
剛扣下林家財產那段時間孫才其實過的一點也不好,吃不香睡不穩的,倒不是他良心未泯心裡內疚,而是總擔心林和西以後找回來自己下場淒慘,畢竟林仁以前是在京城做官的、林和西又有一身的才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時來運轉了呢。
可才過了一年,孫才就聽人說林和西死了,還是被黃河給衝走了得,連口棺材都沒撈著。
得知消息的孫才頓時覺得渾身輕鬆,第二天就把他
放在床底下的那些金銀珠寶全都搬出來,從此以後海寧縣多了一個貴氣的孫公子。
確定林和西不是鬼孫才才覺得自己從寒冷中緩過來,剛才雖然隻是那一小會兒,可他全身仿佛陷於冰窖之中,從頭到腳凍的靈魂出竅,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了一樣。
孫才晃晃腦袋,隻要不是鬼就好,鬼要人命誰也沒辦法,可人要殺人卻不容易。孫才瞅瞅茶館外麵來來往往的人,覺得沒那麼冷了。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走的?你監視我?”
林和西沒搭理孫才的問題,端起茶杯輕輕綴了一小口後意有所指地說,“看樣子孫兄這些年過的似乎還不錯。”
沒等孫才說什麼,林和西將茶杯落在桌麵上,語氣冷冷地,“剛才孫兄不是問我是人還是鬼嗎?我雖然是個活人,可這三年卻過的人不人鬼不鬼,三年沒見,孫兄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我林家的錢你花的可還順手?”
我有什麼要說的,你過得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孫才是個膽橫不講理的,到嘴邊的話卻在與林和西目光交彙的時候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
他認識的林子升溫和儒雅、才華出眾,卻涉世不深、身體孱弱,表麵上他與鄭瀚對他恭維至極,背地裡卻不止一次喊他白麵書郎。除了會讀書,什麼都不懂,眼睛裡全是美好的人活該被人騙。
可此時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雖然跟三年前的林子升長相一致,但氣質卻大不一樣了。
他的眼裡沒有一點光,幽深的仿佛看不見底的深淵,望進去的人有一種走不出來的感覺。
更讓孫才驚恐的是,林和西竟然能將這兩種樣子瞬間轉換。恐懼再次襲來,孫才差一點就跪地求饒,可想起那三大箱金銀珠寶孫才硬著頭皮說,“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什麼林家的錢?全海寧的人都知道你家當年被官府查抄,你窮的連小廝都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