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林和西都沒敢睡,睜著眼睛盼天明,時不時起來給火堆添一把乾柴,抽出自己身下的衣服蓋在胡苗苗身上,天明時,胡苗苗醒來,林和西坐在她身側,一雙眼睛布滿紅血絲。
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胡苗苗慢慢起身用軟糯的聲音問,“少爺,你眼睛怎麼這麼紅啊?你是一晚上沒睡嗎?”
林和西疲憊的笑了笑,:“睡了,可能第一次睡在野外,有點不習慣。你睡得怎麼樣?有沒有做噩夢?”
胡苗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說:“好奇怪,竟然沒有做噩夢。少爺你呢?”
“我也沒有,醒了就起來吧,抓緊趕路。”
饅頭隻有一個昨晚上已經被兩個人分著吃了,收拾好行囊倆人喝了幾口水便匆匆上路。雖然饑腸轆轆,可奇怪的是,胡苗苗竟然肚子不疼了。林和西想,或者真的是冥冥中逝去的親人在天上保佑他們呢。
兩個時辰以後入句容縣城,飽飽地吃過早飯跟店家打聽過才知道這裡已經離南京城不遠了。
“少爺,你在這有熟人?”
胡苗苗指著句容縣衙悄悄問林和西,門口那幾個帶刀捕快讓她想起了殺劉嬸的那些人,時隔這麼久,每次想起都還是無法忘卻的噩夢。
林和西解釋,“不認識,我想去縣衙告知他們城外的事情,那些歹人青天白日裡就殺人越貨官府理應緝拿,我看清領頭人的長相了,可以將人麵貌畫、嗚嗚…”
還不等林和西說完,胡苗苗猛地一竄一手摟住林和西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眼睛瞪溜圓,“不許說!”說完撇下林和西就跑。
“苗苗、苗苗,你等等。”林和西緊走幾步追上去拉住胡苗苗的胳膊,不解地問:“苗苗,你怎麼了?”
瞅瞅左右無人,胡苗苗壓低聲音喊,“你還嫌我們的麻煩不夠多嗎?好不容易離開了海寧,又去給自己找事,你不去說他們也會知道的。
那些官兵多可惡你都忘記了嗎?老爺是怎麼死的?劉嬸是怎麼死的?我們又為什麼要背井離鄉?還不都是因為他們。躲都躲不及你竟然還要自己送上門去,是覺得我們的日子過的不夠難嗎?”
劉嬸的死給胡苗苗造成的傷害太大,她心裡對衙役捕快有著很深的抵觸甚至恐懼。一聽說林和西要去報
案做證人,胡苗苗就會想起那把捅進劉嬸身體裡的刀和那像水一樣往外噴湧的血。她害怕林和西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也就不再顧忌主仆身份把心裡想說的話一口氣吼出來。
林和西望著眼淚在眼圈裡打轉的少女,舌頭抵在上齶,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胡苗苗不能忘懷的那些傷痛也是他心底的痛楚。父親含冤而死,無辜的劉嬸倒在血泊中。很多個深夜裡,那些畫麵在腦海中一次次浮現。
可他要怎麼跟胡苗苗說?說自己的父親也曾為官並且一生清廉,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好官的、說自己讀了十幾年聖賢書頂著秀才的功名一個人讀書人的責任不能因一己之私讓凶犯逍遙法外、說那個被劫走的女子可憐、那些倒在血泊裡不幸喪命的車隊夥計可憐。
這些是他的堅持,可胡苗苗不懂,也不會懂。她的悲傷是真切的,她的恐懼也是真實的。
林和西回望幾十米之遙的句容縣縣衙,再看看低著頭肩膀聳動的胡苗苗,內心重重一歎,最終牽起胡苗苗的手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兩行淚撲簌簌從胡苗苗的眼中滴落,一聲哽咽穿過壓抑的喉嚨流出,林和西牽著胡苗苗的手緊了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