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一道輕輕的“嗯。”才從林和西的嗓子裡傳出來,同時,堅挺了一天的脊背慢慢委頓下去。
“苗苗姐、何西哥,你們可算回來啦,我都快急死
了。”
大門虛晃著,推門進去,小鎖正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打盹,聽見聲音醒過來,見到林和西高興的不行。
胡苗苗到水井旁舀了半盆水,“小蓮呢?回去了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見你跟人進了侯府,後來又看見一輛馬車從裡麵跑出來,車簾子擋著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裡麵,等了有半個時辰吧,我才攔車回來,聽小蓮說你回來又出去了,我就讓她也回家了。何西哥你沒事吧?你這臉事怎麼了?誰打的呀?”
胡苗苗把毛巾在水裡浸透,又取出來擰了擰水送到林和西手裡,“把臉擦擦,飯菜都涼了,我去熱熱,咱們一會兒就吃飯,小鎖你吃了嗎?”
“我沒吃,你們倆都不回來,我哪有心思吃飯,姐你幫我哥擦擦臉,我去熱飯,他臉上有傷。”元小鎖起身要去端桌上的飯菜。
林和西把毛巾放回水盆,阻止道,“小鎖,彆熱了,這時候的天,飯菜能冷到哪裡去,都坐下來吃一口
吧,吃完好早點回去休息。”
“說的也是,不會太涼的,趕緊坐下來吃吧。”胡苗苗去廚房盛了三碗白米飯,掀開菜罩子,三個人分兩側坐下,各自吃起來。
許是餓的狠了,一大鍋白飯四菜一湯,很快就被三個人一掃而空,元小鎖揉了揉自己圓鼓鼓的肚皮打著哈欠往門外走,“苗苗姐、何西哥,我先回去啦,你們倆早點休息吧。”
胡苗苗催著,“你趕緊走吧,今天辛苦你了。”
“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我啥忙都沒幫上,再說了,你們倆又不是外人。”元小鎖打著哈欠回家了,胡苗苗匆匆忙忙把碗筷盤蝶放到洗碗的木盆中泡上,又端來一大盆熱水放到林和西腳下,“少爺你泡泡腳,我去幫你把被子鋪上。”
“好。”林和西目送胡苗苗進屋,自己慢慢脫下鞋襪,把一雙腳放進水盆中,溫熱的水流在他腳趾間穿來穿去,雙腳都變得鬆泛起來。
樹上一盞油燈墜在綠葉之間輕輕晃蕩呢,在水盆中
留下倒影。水中的倒影除了斑駁的樹葉、搖曳的燈盞,還有林和西受傷後的臉。
稍微動一動嘴角,就會牽扯到被打壞的地方,火辣辣的,一如被人拳腳相加時落在身上的痛。
林和西想不明白,那個前一刻還一口一個賢侄說起自己父親甚至忍不住落淚、看上去也委實慈善有加的周義為何會在自己途徑廚房被下人汙蔑為縱火小賊而拳打腳踢時冷漠離去。
一個人短短的時間裡就會有兩副麵孔,慈祥有加、冷漠無情,到底哪一副麵孔才是真的?哪一副又是假的?還是說,人從來就該有不同的麵孔,麵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隨意變換。
林和西想不明白,自己來京城幾個月了,雖然想要找的人從來都沒有著落,可自己並沒有想過去找周義,如果不是昨天周家下人上門送了一封信請他過府一敘,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父親還有這樣一個朋友。
流言四起,自己本就陷在迷茫之中,周義的信對於林和西來說無異於酷暑之中天降甘霖,滿懷期待而去
,身陷囹圄歸來。
第一次被人當成賊人拳腳相加、第一次被粗魯的捕快壓卸送進牢房,潮濕悶熱的牢房裡、衣衫襤褸的犯人身上泛著惡臭,林和西從進了牢房就開始想,直到現在他也沒想明白,周義這麼做是為了什麼。